第324章 一葉障目
陸嫿沒有馬上扶藍青起來,隻是靜靜看著她,“世子與我都沒有準允,你已經以妾之身自居,真就沒半分妄想嗎?”
“妾……我……”藍青眼裏蓄著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從小,她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都怪你命太苦’。
起初是母親說,母親走後,祖母又接著說。
仿佛錯的那個人是她,是她命不好,所以才害得一家人都不好。
可命到底是什麽呢?
她一直不懂,直到村裏有個姑娘嫁到聖都某大戶人家以後,他們家在村裏的地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有人都上趕著巴結。
小小年紀的她,在那一刻明白了。
命就是權勢地位,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嫁人等於重生,是唯一一次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
她一直等呀等,終於等來了機會。
那可是世子爺啊,是防風國最尊貴的客人。
上一次,她被趕回家後,之前許下婚約的屠夫找上門來,想強行帶走她。
她被逼無奈,隻好說出他世子爺的身份,還說她回來隻是世子爺憐惜,想讓她給祖母送點銀子而已。
屠夫當時就跪了,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懼怕,驚訝,羨慕……
她當然知道世子爺瞧不上她,可這有什麽關係呢?
改命重要,還是情愛重要……再說,這世間哪有什麽真情,看看父母就知道了,貧賤夫妻隻有百事哀。
藍青深吸一口氣,眼淚滾落,“隻要世子妃不趕我走,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以後再也不敢以妾自居,我會安守本份。都說世子妃心地善良,是現世活菩薩,求你就容下我這個苦命人吧。”
“你起來吧。”陸嫿覺得無力。
她知道這件事沒那麽容易說通,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女人隻能依附於男人,若不是她擁有現代的靈魂,恐怕也會情願被困一生吧。
藍青以為她動搖了,激動的連連磕頭:“多謝世子妃成全!”
陸嫿想歎氣,“你就不怕嗎?”
藍青蒙蒙地:“怕什麽?”
“算了,你去忙吧。”
陸嫿不想再說下去,她以為見識過他們傷痕累累的樣子,這姑娘起碼會掂量掂量利益與風險,哪個更大。
看樣子,她怕是沒有想過的。
人一旦陷入某種執意,就如一葉障目,隻會看到願意看到的。
這時,封齊錚推門進來,看一眼藍青紅紅的眼睛,不由擰眉。
藍青倒是識趣,很快道:“奴婢出去幫忙。”
她對自稱的改變,封齊錚自然是聽出來了,疑惑地看向陸嫿:“你同意她留下來了?”
陸嫿:“我什麽都沒說,都是她自己的主意。”
不做妾就做奴,她倒是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算了,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先不管她了。”封齊錚一雙眸子亮晶晶地看著她,帶著不加掩飾的驚豔,突然認真道:“我突然不想你出去了……”
陸嫿一下明白他的意思,臉不由紅了,佯裝雲淡風輕:“那就不出去了吧,你招呼他們,就當是普通的聚餐。”
“我才沒那麽傻呢。”封齊錚笑起來,“人都到齊了,我們出去吧。”
話落,他頓了片刻,又道:“還有江鈞也來了,禦史台劉民親自帶來的。”
…………
再見江鈞,原以為多少會有一些尷尬,但事實證明,是他們想多了。
這個男人依舊風度翩翩,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隨隨便便望過來,便像有某種魔力一般,引得人挪不開眼。
當然,陸嫿不是花癡,她沒挪眼是因為她在觀察,在思考。
走到這一步,她可不認為與江鈞的邂逅是巧合。
如果他就是衝她而來,目的又是什麽呢?
他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
總不會是愛情吧?
待他們走近,江鈞笑意融融道:“恭喜二位,賀喜二位,在下並未食言,隻是如今身份特殊,怕是不能幫二位操辦了。”
封齊錚冷道:“本就不勞你費心,江公子想多了。”
江鈞笑容不改,雙手呈上一個錦盒:“這是我給二位準備的賀禮,請笑納。”
封齊錚沒動,陸嫿大大方方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塊未經打磨的羊脂白玉。
可以說是相當名貴了,陸嫿微微一笑:“江公子好本事。”
不僅能說動禦史台讓他來參加他們的婚禮,還準備了大禮,這實在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江鈞含笑:“所幸,在下的筆墨,能得到崔大人賞識。”
這算是解釋了他為什麽可以出現在這裏。
陸嫿將玉還過去,“這禮物太貴重,以我們的交情,我收不起。”
水波不驚的江鈞,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僵硬。
隻一瞬,他又恢複如常道:“這次若不是世子世子妃盡力周旋,恐怕在下就是長著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救命之恩大過天,若世子妃不肯收,在下怕是要惦記這恩情一輩子了。”
有句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封齊錚忙伸手接過來,說道:“確實,為了你的事,我倆差點把命搭進去。這個,就當是你補償的醫藥費吧。至於救命之恩,之前你救過嫿兒,現在算是兩清,你以後就別惦記了。”
江鈞抱拳:“多謝世子爺體諒。”
陸嫿突然很厭倦這張裝模作樣的臉,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問道:“江公子何時離境?”
江鈞:“明日。”
陸嫿:“這麽說,以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吧?”
江鈞一愣,又一笑:“有緣自然會再見。”
“還是別有緣了,我可是被江公子你給坑怕了。”陸嫿毫不客氣道:“若你真把恩情當回事,能否回答我幾個問題。”
仿佛早就猜到她會這麽說,江鈞雙手往身後一背,微微笑道:“世子妃盡管問,若能答,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畫:“你到底是誰?”
江鈞唇角勾了勾:“我是誰,世子妃不知道嗎?”
封齊錚皺眉:“你若誠心就好好答,否則,就請離開吧。”
“好吧,在下乃一介畫師,姓江,名鈞,字離炫。”說完,江鈞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想討二位一杯喜酒喝,可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