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做好人成本太高
陸嫿其實聽明白了，情竇初開的大男孩，滿腔熱情都是真的，這她當然相信。
但這樣的熱情能維持多久？
她要的是長長久久，不是一時興起。
轉念又一想，她自己呢？又能存在這個世界多久？
封齊錚說對了，她其實並沒有生他的氣，她生氣是因為，關於他們的這道題無解。
見她一直不說話，封齊錚苦笑著道：“或許你真的想多了，我這個世子在他們眼裏，何其多餘……”
他突然蹲下，仰頭看她，很認真道：“要不，我們不回去了好嗎？就留在防風國，或者去別的地方。這個世子我不當了，行嗎？”
陸嫿怔怔：“那你父母家人怎麽辦？”
封齊錚：“家姐嫁人，宇兒還小，隻要我不在，親王府絲毫沒有威脅力，皇上顧及名聲，不會趕盡殺絕。”
“不是，你……你不是很想家，很想他們嗎？”陸嫿扶額，心道，問題就在於這不是我們想不想回去的問題。
就算她可以放棄任務，任務也不會放棄她，係統有千百萬種方式逼他們回去。
封齊錚眸色很平靜，低頭想了會兒，說道：“當然想，但我想的是一個畫麵，畫麵裏，有我，有你，有我們的孩子，一家人都在，其樂融融……而不是四分五裂，人心惶惶。”
“我想父王母妃也是這樣想的，不管人在那裏，隻要人活著，家就還在。”
他抓住她的手，眼裏滿是哀求：“所以，我們真的不要吵了。為不會發生的事而放棄當下，這不劃算。嫿兒，我現在隻有你了，隻有你了啊！”
陸嫿靜靜看著他，心裏是難過的。
她也覺得自己很愚蠢，可就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就是別扭，就是固執。
但她躲不開這雙眼睛，清澈幹淨，將所有情緒都呈現在她麵前。
這樣的他，就像飄在空中的風箏，仿佛隻要她一鬆手，他就會從高空落下，粉身碎骨。
記得係統說過，如果不是她的出現，親王府早就不存在了，眼前這個人早就結束了這稀裏糊塗的一生。
是她將他放入高空，現在，又怎能忍心放手？
陸嫿終是輕輕摸了下他的頭，說：“好，不吵了，本來就沒吵。”
封齊錚眼睛一亮：“那……”
“其他事，等把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吧。”
“好。”他緊皺的眉頭漸斬鬆開，倦意襲來，撒著嬌道：“那你陪我睡會兒……這些日子沒你在身邊，我睡不著，睡不著才會去喝酒，其實我挺討厭喝酒。”
哼，鬼才信！
鬼使神差般，她還是由他牽著，二人一起躺在床上，他伸手過來，她很自然地將頭枕上去……
陸嫿突然覺得很累，什麽都不想去想，任由大腦放空，然後在封齊爭溫暖的懷裏，沉沉睡去。
…………
次日。
陸嫿正準備去禦史台，封宇說道：“世子爺請你務必等著他。”
“他去哪裏了？”
“戶部。”
陸嫿才想起來，原本他是要跟著徐天下鄉去的，大概是去解釋交待了吧。
也罷，眼前確實也沒心情再去學什麽種植術了。
等著無聊，陸嫿隨手找了本醫書，坐在院子裏翻看。
藍青沏了茶送來，態度有些小心翼翼：“不知世子妃喜歡喝什麽茶，妾身便泡了花茶，你若不喜歡，我再去換。”
“挺好，謝謝。”陸嫿抬眼看她，小姑娘清新素雅，好似牆角偷偷開著的小白花。
她問：“你為什麽怕我？”
“妾身沒有……”藍青低著頭，好一會兒，才道：“是愧疚。妾身知道，因為我，世子和世子妃都不痛快。”
陸嫿：“那為什麽還要執意留下？”
藍青：“妾身別無選擇。”
“你……喜歡他嗎？”陸嫿覺得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討論這個很奇怪，這要是在現代，這麽大的姑娘才上初中吧？
還在父母懷裏撒嬌，離人生大事還很遙遠。
可這個時代就這樣，歲月變得逼仄，總是逼著人快速成長。
藍青素白的小臉上浮上淺淡紅暈，手指絞著手絹，小聲道：“世子為人正直磊落，又……又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妾身願意誓死跟隨。”
就是很喜歡了。
陸嫿不動聲色：“若是他不喜歡你呢？”
“不要緊。”藍青語氣有些急：“像我這樣的人，怎麽配得上世子的喜歡。妾身不敢奢求別的，隻求能侍奉左右。”
又是這句。
陸嫿聽得頭疼，試圖和她講道理：“他救你，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是因為他尊重生命，你明白嗎？”
藍青愣愣：“妾身明白。”
明白個屁！
陸嫿隱隱煩躁，不說了，低頭看書，卻是再也看不進去了。
幸好，封齊錚很快回來，見藍青杵在她身邊，不由攏了下眉。
“我說過，你不許踏進後院半步，這是幹什麽？”
“對不起，世子，妾身隻是，隻是想泡杯茶給世子妃。”藍青紅著眼睛，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弄得陸嫿心裏怪不舒服的，她起身，對著封齊錚冷道：“走吧。”
封齊錚趕緊跟上，沒走幾步，陸嫿忍不住說：“人家畢竟是個姑娘，你態度能不能好一點？”
“可能沒法好……”封齊錚鬱悶道：“一看到她，我就覺得堵得慌。就像是喉嚨裏卡著一根魚刺，連著我現在特別討厭吃魚！”
陸嫿沒說話。
這種心情，她還是能理解的。
明明是做了件好事，卻因此莫名其妙被纏上，有點打臉。
英雄救美的故事固然美好，但也要講天時地理人和……隻能說很不幸，這姑娘與封齊錚相遇的很不是時候。
“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會處理好。”封齊錚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小聲嘀咕：“怪不得好人難遇，實在是做好人成本太高……”
…………
禦史台。
當封齊錚黑著臉，將鹵鴨與高梁酒扔到江鈞麵前時，後者看向陸嫿，慢慢勾起唇角。
“看什麽看！”封齊錚凶道：“快吃，吃完有話問你！”
江鈞慢幽幽地抬眼看他，“我隻回答世子妃的問題，且，單獨。”
封齊錚氣得給他一拳：“真不要臉！”
江鈞沒躲，目光筆直地看著陸嫿，那眼神，誌在必得又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