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告別
這一戰，並未持續太久。
防風國本就是報著僥幸心理，以為可以趁亂分一杯羹，豈料，被打成了落水狗。
戰士們的歡呼聲震天動地，不僅僅是因為打了勝仗，還因為，他們最初相信的東西終究沒有分崩離析。
他們的信仰沒有被染上汙點，誇張一點來說，這比活著還要重要。
晨光與鮮血渲染了這個清晨，封齊錚很容易就找到了封親王，他頭發花白的老父親，縱然滿身傷痕，縱然疲憊不堪，但在他眼裏，卻是高大無比。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飛奔過去，想要緊緊擁抱自己的老父親。
然而，老父親也是不假思索地一腳踹過來，眉頭一挑，怒目而視：“你要幹嘛？”
封齊錚笑得比哭還難看：“兒子就是想看看你傷到哪裏了。”
“看什麽看，看了有用嗎？你懂醫嗎？”封親王一通狂吼，往他身後張望：“本王的兒媳婦呢？”
倒還中氣十足，真令人欣慰。
封齊錚趕緊道：“她和朋友在一起，很安全。”
“那就好，她若有個什麽閃失，老子打斷你的腿！”封親王拿劍撐著地，才勉強站穩，中氣仍然十足道：“所有人聽令，回城！”
“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封齊錚從他手裏牽過戰馬，卻又被反奪了回去。
這一次，封親王沒吼，他摸摸戰馬的頭，輕聲說道：“這大概是父王最後一次上戰場了，也是為父最後一次為國拚命……從這以後的事再交給你吧！”
他整整盔甲，深吸一口氣，翻身上馬，淡道：“去找嫿兒，你們一同來知州府找父王。”
戰馬揚起的塵煙，令封齊錚睜不開眼。
他站在屍橫遍野中，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快速生長，就像蔓藤一樣，爬滿每一個角落……
他大步往回走，每一步都很堅定。
……
陸嫿整整睡了兩天兩夜。
醒來時，腦子裏有了好一會兒的空茫。
“出汗太多，有些虛脫，血壓還有些偏低，其它的一切正常。”小甜甜的聲音響起。
陸嫿的意識才漸漸歸位，“你一直守著我？”
“那當然了，咱們什麽關係？生死搭檔啊！我能不管嗎？當然了，一直陪著你的，還有某某人……行了，本甜甜快熬不住了，先去補一覺再說。”
小甜甜的聲音剛剛消失，陸嫿便聽到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她側頭看去，正好對上封齊錚的臉。
他趴在床頭，拉著她的手，睡得像個孩子般恬靜。
她就那麽靜靜打量他，他濃黑而幹淨的眉，筆挺的鼻梁，緊抿的唇……他的樣子並未有太大的變化，但似乎不能再用少年二字來形容了。
她仿佛都觸摸他的靈魂，知道他也經曆了一場翻天覆地的劫。
因看得太認真，以至於封齊錚突然睜開眼睛時，陸嫿嚇了一跳，一雙杏眼陡然瞪大。
封齊錚忍不住笑了：“嚇到了？”
“沒。”陸嫿收回目光，幾不可察地微微紅了臉，“你來多久了？”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好看嗎？”
“什麽？”
“看得那麽認真，是因為我好看麽？”
陸嫿：“……”
封齊錚含笑看她，沒等到答案，探頭往她臉上親了下，“嗯？好看麽？”
陸嫿忍無可忍：“世子幾天沒洗臉了？”
這次輪到他不解：“什麽？”
“去洗洗吧……”陸嫿平靜的很：“還有，我想喝水。”
最後一個指令，令封齊錚馬上動了起來：“你等著，我馬上就來。”
陸嫿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人……能要點臉麽？
……
確定陸嫿無礙後，穆焰稱有事要辦，帶著元齊等人先撤了。
陸嫿早已習慣他的作風，見怪不怪，隻是旁敲側擊地暗示了一件事——現在選擇投股還來得及哦？封齊錚真是個潛力股，投了不虧啊！
穆焰隻回了她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董小煙也來告別，再見她，陸嫿有些動容：“謝謝你舍命前來相救。”
“我的命，不也是世子妃救來的嗎？”董小煙看了啞巴一眼，意味深長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很奇妙，以為是結束卻是開始，以為是開始卻又已經結束。不管怎樣，隻要大家都還活著，緣分就不會消失。”
陸嫿笑了笑：“公主說的是。”
董小煙：“世子妃以後請別叫我公主了，這個身份……我打算忘了。”
“若能放下，再好不過。”陸嫿不覺得意外，一個內心柔軟的人，是絕不可能願意帶來戰爭的。
看來這次內心受到衝擊的，應該不止她和封齊錚。
陸嫿望向啞巴，“你也回晉川吧。”
啞巴不吭聲，眼睫極其輕微地顫了顫。
陸嫿幹脆把話說開了：“上一輩的事，無論對錯，都不應該強加在下一輩的身上。就算你跟著我是為了贖罪，這一次，你幾經生死，該還的也還清了。你和商桑都回晉川吧，那裏起碼還有人在等著你們回家。”
“小姐……”商桑紅著鼻子，扯著她衣袖：“我不走，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走了誰照顧你啊！”
陸嫿笑笑：“我看我像是需要人照顧的樣子嗎？”
她摸著商桑的頭，目光輕柔地掃過每一個人，“小煙說的對，隻要大家都還活著，緣分就不會消失。我相信，我們肯定還會有見麵的那一天。各位，後會有期。”
啞巴沉沉看了她一眼，終轉身離去。
見他願意離開，商桑這才依依不舍地跟著董小煙離開。
封齊錚替陸嫿披上披風，柔聲道：“我們也該回城去找父王了。”
“好。”陸嫿乖順地由他牽著，見他幾度欲言又止，不由好笑道：“想問什麽就問吧，這樣憋著不難受嗎？”
封齊錚不好意思地抬手碰碰鼻頭：“啞巴他……你知道其中緣由？”
陸嫿搖搖頭：“不知道。但不難猜，我父親身經百戰，除了英勇神武外，還有天生的敏銳能力。他在第一時間就猜到了皇上的意圖，但他不甘心，所以才會留下宮將軍父子，隻身回京。”
“在他做出選擇的那一刻起，他就準備好了放棄自己，保全所有人。但皇上不會相信，皇上忌憚他，怕他回京後會引起軒然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