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不失人情論
封齊錚的血清解除了這場災難。
合成病毒的成份,到最後陸嫿也沒搞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確實是赤玄國所為。
幸虧葉思遠帶兵及時趕到,在陸景吾的指揮下,才擊退赤玄軍,守住了邊界。
至於殺戮事件,據說,是太子立功心切,已被皇上責罰禁足。
聽到這個消息後,陸嫿隻是極輕地冷笑了一聲。
…………
親王府似乎又恢複到了往日裏的平靜。
陸嫿趁機替封親王做了腦部手術。
至於封齊錚,還是繼續做他的京兆府尹。
一切好像都沒變,但又在悄然發生著什麽。
比如世子變得越來越忙,越來越沉默……
…………
這日,封齊錚回來的挺早。
二人許久沒一起共進晚餐,陸嫿見他清瘦了許多,忍不住往他碗裏不斷夾菜。
封齊錚吃著吃著,終於低笑出聲:“你怎麽像母妃一樣,就喜歡看別人吃的多。”
“有嗎?”陸嫿想起一句話,說女人若是喜歡上一個男人,在麵對他時,就會不自覺地生出一些母愛。
喜不喜歡另說,母愛嘛……還是算了吧。
“今日皇上召見了我。”封齊錚說。
陸嫿回神:“什麽事?”
“他提出要親自審問宮凜。”封齊錚沒什麽表情地笑了一下:“和我們預想的差不多。我猜,審問過後,就要定宮凜的罪了。”
陸嫿點點頭:“明日我就去找元齊大哥。”
封齊錚:“好,是得開始計劃了。”
幾句話後,又陷入了沉默中。
“父王……”
“父王……”
似乎都很抵觸這樣的沉默,二人同時開口。
相視一笑後,封齊錚問:“父王的頭痛症沒問題了吧?”
陸嫿:“手術很成功。”
“謝謝。”
這二個字從封齊錚嘴裏說出來,尤顯生疏。
陸嫿心裏很不舒服,她突然很懷念那個,天天晚上纏著她講案卷的世子。
她放下筷子,看著他的眼睛,鼓起勇氣道:“想和我聊一聊嗎?像從前那樣……”
封齊錚愣了一下,抬手揉著眉心,“一直想聊的,隻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沒關係,我們可以像朋友那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陸嫿循循善誘,隻因,他的變化讓她很不安。
像他這樣不經風雨的‘小樹苗’,重壓之下,她怕他‘長歪’了。
封齊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過了很久才道:“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下令提前放火,究竟是太子的立功心切,還是皇上的忍無可忍?”
陸嫿平靜地看著他:“有什麽區別嗎?”
“如果是皇上,我可以理解,他忍了這麽多年,難免一時糊塗……如果是太子,我會覺得寒心。”封齊錚仰頭看著夜空,喃喃道:“我突然覺得,一個國家的生死存亡握在一個人手裏,是件很可怕的事。”
他垂了眼眸,低聲道:“我試想過,如果我是太子,我會怎麽做……很可悲的是,我想,我可能也會那樣選擇。”
“你知道嗎?我又恨又怨,可我居然理解他們。”
所以他想,也許他做不到像他曾說過的那樣,正直又智慧。
這讓他很沮喪。
陸嫿聽了,心下了然,神色溫和道:“我能理解你,這是一個角度問題。我猜你想的一定是,當殺一個人可以救一千人甚至更多人時,你覺得殺人是對的。”
“但殺人這個行為在你的主觀意識裏,明明又是不對的。所以,你跳進了一個自我懷疑的怪圈裏……”
“那麽,你試著跳出這個圈子呢?從另一個角度去想,假如殺50個人,能救100個人,殺80人,能救60人,你還會選擇殺人嗎?”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如水眼眸牢牢鎖住他:“別人會怎麽選擇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如果殺人不再是唯一的最好的選擇時,你一定不會選擇。”
“也許吧……”但必須承認的是,壓在他心頭的那團愁雲,似乎被她的溫柔注視給融化了些。
封齊錚感覺輕鬆多了。
他反握著她的手,問的有些小心:“你……有沒有很失望?”
“有。”陸嫿坦誠道:“但不是對你,是對我自己,這件事我有責任。”
不等封齊錚開口安慰,她又把係統說的那句話重複了一遍:“醫者人之司命,如大將提兵,必謀定而後戰……我預見了後果,卻沒能做出對應,這是一個醫者的失職。”
封齊錚皺眉,不同意她的說法:“你隻是個大夫,還是個女人,這種事怎麽輪也輪不到你去承擔後果。倒是我,明明聽你說了最壞的結果,我卻沒能阻止……”
怎麽聊著聊著就成自責大會了?
陸嫿抽出手,又給他夾菜:“好了好了,我們都別自責了。往後的路還長,我們都有修正的機會。”
她又想起和係統之間的對話,突然有了許多想法:“曾經有位智者講過一番‘不失人情’論,裏麵將人情分為三種,病人之情,旁人之情,醫人之情。”
“我覺得這三種分類,也不僅僅是在醫患之間,它同樣適用於君臣,或任何人。”
封齊錚來了興趣:“你快詳細講講。”
陸嫿娓娓而談:“所謂病人的常情,是五髒各有偏盛的情況,七情各有偏過的表現。每個人的身體情況不一樣,性格也大不相同,有人喜歡聽好話,有人愛質疑,有人自高自大,有人聽風就是雨……所以,醫者在診斷時,還要因人而異,盡量在不失偏頗的情況下,又能令病人接受。”
“所以,我們每個人即是病人,又是醫者?”封齊錚似懂非懂,按他的理解道:“比如君臣之間,若君是病人,臣是醫者,那麽就要知其性情,投其所好,然後再達其目的?”
陸嫿笑笑:“可以這麽理解,但為醫者的目的,是除去病灶,解決問題,初衷不能變,變了就成了更難搞的病人。”
“你繼續,旁人之情又該如何解釋?”封齊錚單手托腮,一副求知若饑,虛心若愚的樣子。
少年幹淨清澈的眸子,讓她微微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