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緣分之子

  「你就是為了說這句話來的？」夏雲雖然憔悴，眼睛底下卻依舊明亮如昔，這表示她沒有被困難擊倒。 

  白月沒有繼續開口譏諷。 

  「我沒那麼無聊。」她搖頭，緩聲告訴夏云：「你的弟弟，也是我的陛下——夏寒明天就會回來.……我希望你這次能好好迎接他。」 

  一時間，夏雲以為她的耳朵聽錯了。 

  她臉上的憔悴之色在風中消融殆盡，眉目間的色彩也開始改變。 

  「夏寒.……」夏雲的眼睛在燭火中泛起紅光，已經遠離少女青春的她像個孩子擦起了眼睛，聲音帶上了絲絲嘶啞：「他原諒我了嗎？」 

  那個孩子原諒她這個沒用的姐姐了嗎？ 

  從十歲開始，夏雲就妄圖保護好她那唯一的弟弟，可是直到成年……她都只能在情報中旁觀夏寒飽受傷害。好不容易等到國王逝世，夏寒卻又在危機之時接下了她的負擔，承受了不應該承受的責任。 

  夏雲從來沒有討厭夏寒，她如此愛他……愛到即便他幾年了無音信，卻還在不停的尋找。她把最美最重要的歲月花在了旅途之上，足跡遍布整個朱雀大陸卻無怨無悔。 

  「陛下從來沒有恨過你。」白月搖頭，然後尖銳的看向夏云：「你別搞錯了，一直以來恨你們的人.……是我！」 

  說起對翡翠帝國的恨意，沒有人會比白月更加偏執了。 

  她恨的純粹愛的也純粹，在她眼中的翡翠帝國一切都是由顛倒組成。當初被世人咒罵的她父親無荊，儘管他手段惡劣，但只有他保護了帝國唯一的王子。而當初其它冠冕堂皇的貴族呢？一到戰爭的時候就屁股尿流的跑了，幾年後再次出現已經變成了別國的棋子。 

  她成長的那個國家，根本就是一個敗絮其中的國家。不過這也不奇怪，翡翠帝國原來的貴族階層在對第一法師作戰之後所剩無幾、又遭政權清洗——後面的貴族都是劣質品。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白月冷笑幾聲：「陛下說翡翠帝國的徽記和皇冠都被別人毀了，國家消失了.……」 

  「這也就是說。」儘管白月比夏雲要嬌小，但氣勢沒有落入下風：「就算這場戰爭結束，重建的國家也不會是翡翠帝國了。」 

  夏雲臉上一白。 

  「如果他想的話。」她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承諾道：「如果他想，我和其它人都會按他的意願行事。」 

  一個國名罷了，這對難民沒有多少意義——只要他們聚集在一起、只要拿回家鄉的土地，新建的國家就依然是他們的祖國。 

  「可其它國家那裡怎麼辦？」 

  夏雲唯一擔憂的是其它國家的反應，畢竟這場戰爭打著一個非常響亮的『為翡翠帝國復國』的旗號。 

  「你不告訴其它人不就行了？」白月像看傻瓜一樣盯著夏云：「你不說，誰會知道。」 

  「況且，就算知道了.……」 

  她眼底劃過一絲興奮，只有這時才能看到幾年前的孩子的影子：「陛下說，那些蠢貨國王可以不用理會。」 

  別人懼怕三分的人類國王在夏寒眼裡卻沒有多麼偉大，幾年前他用一堆廢鐵就耍的這幾個國王團團轉，幾年後的他就更不需要擔心他們了。 

  夏雲對白月的自信感到羨慕。 

  【真好啊，守護者能跟國王心靈對話.……】她這樣想著的時候，不禁湧出一股嫉妒。 

  搖了搖。 

  「我知道了。」夏雲神色冷了下來：「既然他打算這樣做，那我也能放開手腳行動了。」 

  她朝帳篷外面喊了兩聲，不一會兒季白就走了進來。 

  「殿下，有何吩咐。」季白向她行禮詢問，但夏雲還沒來得及說出命令，只見一陣風吹起，帳篷的帘子被吹得掀了起來。 

  「誰！」 

  季白拔劍，化作銀光直衝帳篷一邊。 

  「別動手！」然而夏雲一聲輕喝阻止了他的動作，她臉上一片欣喜：「你也回來了。」 

  「是。」渾身蓋著斗篷的男人跪在夏雲面前，恭敬的回答：「臣下聽說夏軍重建，特意放下修行前來為公主助陣。」 

  他是夏雲的第一親信，時隔幾年，身上的氣息變得更加強大了。 

  「很好，有你們兩個，我們就已經獲得勝利了。」夏雲自信的笑了起來，笑聲停止后，她下達了一個可怕的決定：「傳令，把除了我們之外.……夏軍的所有高級指揮官一律認定為……叛國者。」 

  「夏寒快要回來了，我們要為他把所有雜碎清除。」 

  帳篷內一片靜寂。 

  兩個男人、一個少女，全部人都不可思議的望著夏雲——這個帝國公主要把現存的貴族一網打盡？夏軍的指揮官都是由以往的貴族組成，軍隊也多是貴族帶來的私軍。 

  他們預感了夏雲會製造殺戮，但沒想到會做得如此徹底。 

  「殿下.……」季白搖頭，苦澀開口：「即便我們按令行事，我們的士兵也不足以擊垮他們。」 

  他們只有十幾萬人，但除去散落回歸的士兵，更多的軍隊卻是跟隨自己領主和貴族回歸的老部隊。在季白看來，夏雲這個命令下達之後立刻就會引起兵變，他們毫無勝算。 

  「沒關係，有人會幫我們。」但是夏雲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她眼中閃著寒光：「我們不會輸。」 

  於是，這個命令下達了——整個夏軍陷入了火焰當中。 

  「開什麼玩笑，全部高級指揮官？」 

  「這個混賬公主活膩了！」 

  夜色中，無數帳篷亮了起來，臃腫的貴族穿著衣服從女人的身體上爬起來，帶著怒火往帳篷外面跑去。 

  「衛兵、衛兵！！」他們這樣怒喊著，然後帳篷打開，被一柄柄長劍刺破胸膛。 

  「對不起，大人.……你們不死，我們不會有未來……」 

  「為了迎接陛下的回歸！！你們必須死……」 

  震撼人心的場面發生了。 

  在這個火焰紛飛的夜裡，超過七成私兵喊著『叛國』口號殺死了他們原來的主人，情勢壓倒性的站在夏雲這一邊。國破家亡之後的士兵，他們一直被認為是只會聽命令的愚昧存在，但在復國的浪潮下，他們卻早已知道該做什麼。 

  不到半夜，夏軍四處爆發著零星戰鬥，但主帳篷前卻擺好了數百顆人頭——鮮血染紅了地面。 

  『戰爭遭遇悲傷和痛苦的永遠是平民……』 

  多年前夏寒的話在夏雲耳中再次迴響，她顫抖，她的弟弟說得沒錯.……大勢之下，平民、底層的人類遠比貴族更加值得信任…… 

  只有得到底層心的人，才是真正的國王——就像夏寒。 

  「大勢所趨.……」 

  季白心裡苦澀，他突然發現自己不及夏雲。眼前的景象換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發生——哪怕復國，然而夏軍卻為什麼偏偏會出現這樣的奇迹呢？ 

  表面看是復國，但內在卻並非如此.……只是因為翡翠帝國的士兵把理想和希望匯聚在了同一個人身上。那是信仰，絕對的信仰——所有人都把信仰放在夏寒身上，眾心所致，才會造就這種奇迹。 

  季白沒有算準這點，他已經盡量提高了對夏寒的評價.……然而事實還是低得離譜.…… 

  「哈哈哈哈.……」 

  遙遠的另一邊，光明教皇望著冒出火光的營地，開懷大笑起來。 

  「看看！那位抓住你裙子的緣分之子……他天生就為教會而存在。」白輝眼中閃著亮光，把手中的酒杯舉起：「白雅，這就是父親塑造的……多麼美麗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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