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相見
一切人都是贅餘的,隻有兩個人不是。
——陳風、燕十三。
隻有陳風燕十三。
這場決鬥才成立。
隻有陳風燕十三。
這場決鬥才可以進行下去。
陳風已經來了,燕十三也已經來了。
陳風已不知道多久沒有見過燕十三,也已不知道第一次見燕十三是什麽時候了,他甚至都快忘記自己和燕十三的關係了。
見到燕十三那一刻,陳風居然笑了。
他瞧見了燕十三,燕十三也瞧見了他。
劍氣縱橫九萬裏,一劍寒光十九州。
黑色的人,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劍。
隻有那牛皮劍鞘不是黑色的,上麵鑲嵌有十三顆大小一樣的東珠。
這個人似乎喜歡黑色,似乎也崇拜黑色,他似乎本就是黑暗的使者,死神的主人。
燕十三和以前沒有什麽變化。
他走過的地方,天地都流露出一種深入骨髓冷漠與疲倦,同時也席卷著一陣逼人的殺機。
陳風望著燕十三,又一次笑了。
他笑的時候,燕十三已經走到他麵前了。
他的笑聲也在這時候止住了。
他已開口。
“你是燕十三,不是取代燕十三的亡靈?”
這句話可以說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其他人莫名其妙,可燕十三不莫名其妙,他甚至很明白。
“你認為我是不是燕十三?”
陳風很平靜得對燕十三掃過一麵,最終慢慢開口道:“你是燕十三,你的確是燕十三,雖然在我的印象中你原本應當已不在了。”
燕十三忽然笑了。
他的麵上常常沒有什麽表情,笑容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顯得有些奢侈,甚至應當說非常奢侈。
——世上已沒有什麽事,可以令他們感覺好笑了。
他這一生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殺人。
他原本就是殺人於紅塵之中的浪子。
一個人倘若常常殺人,常常瞧見死人,這個人還笑得出來嗎?
很難可以笑得出來。
燕十三不喜歡笑,可這一次偏偏笑了。
他的笑容還是帶著一種冷,一種逼人的劍意。
——一口劍無論如何都是一口劍,這一點是不可能因為外表包裝而改變的,燕十三就是這樣一口劍。
“你呢?你還是不是陳風?”
陳風也笑了:“你認為我不是?”
燕十三深深瞧了陳風一眼:“你原本應當是的,可現在你似乎也是袖裏日月柳隨風?”
陳風是不能否認的。
他有兩個身份,兩個沒有法子消弭的身份——權力幫三巨頭之一的袖裏日月柳隨風以及陳風。
陳風的答案非常簡單:“可你應當瞧得出我是柳隨風還是陳風。”
“你是陳風。”
燕十三沒有瞧太長的時間,就已得出了結論,事實上他的心中早已得出了結論。
——若非是陳風,陳風又如何會來呢?
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了一道鋒銳的光。
這道光簡直就如劍一樣。
並非是尋常鋼鐵鑄就的刀劍,也並非是殺人皮囊的刀劍。
這劍簡直就可以刺穿人的靈魂。
可陳風的靈魂仿佛早已設下了不可數計的防禦,仍舊沒有任何損耗。
一閃而逝。
光已消失,燕十三那冷冽的聲音又已響起。
“你應當知道這場決鬥你實在不應當來,可你偏偏還是來了。”
陳風點頭:“我的確實在不應當來,可倘若我不來,那我還是陳風嗎?”
燕十三沒有開口,可燕十三已做出了回答。
倘若陳風不來。
那陳風當然就已不是陳風了。
劍是用來殺人的。
無論殺人有什麽理由,有多少種理由。
有一點不能否認,劍本就是用來殺人的,若不殺人,劍的意義似乎就已不存在了。
劍客與劍客。
劍客與劍客的相見,當然也不是談論風花雪月。
他們也沒有風花雪月可以談,他們唯一可以談的,也不過是劍而已。
陳風燕十三甚至連劍也沒有談。
其他人都已在等著這場決鬥。
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擊中在燕十三、陳風兩人的身上。
可他們什麽都沒有聽見。
他們距離陳風、燕十三那塊地域實在有些遙遠。
而陳風、燕十三的言語也非常尋常,聲音一點也不大,又沒有刻意讓人知道,其他人又如何可以知道呢?
每個人都在等。
他們都在等燕十三、陳風交手。
陳風、燕十三並不著急。
他們也絕對不能著急,他們若著急了,那就會死在對方的劍下。
對方都是當世最頂尖的劍客。
勝負生死都已不僅和武功有關係了,甚至和一切都有關係。
因此他們是絕對不能著急的,也絕對不能給對方任何破綻。
決鬥的時間在未時末,現在還在未時初。
兩人都沒有立刻交手的意思。
他們甚至看上去根本沒有什麽交手的意思。
他們已閉上了嘴,似乎也已忘記世上一切的人。
兩人不約而同走在那似有人特意打造的沙地上。
兩人竟然非常悠閑的散步。
有一些人已經開始著急了。
他們甚至都已要高呼了,可沒有人喊得出來。
倘若每個人的脖子上有一口刀,又如何喊得出來呢?
獨孤一方、雄霸就是這樣的刀。
無論任何人想要打擾到燕十三、陳風兩人。
他們都是半點也不客氣的。
這一刻兩人的霸道與威風,簡直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可如今他們也還在疑惑。
他們實在不太明白,為什麽這場決鬥關係著未來神州的格局?
雄霸已瞧向東方雄。
東方雄陰沉老道,詭計多端,算計更是無人能及。
這個人的麵上不但帶上了笑意,眼中甚至也閃過了極其明媚的光。
她望著陳風、燕十三。
她瞧見的似乎並非是陳風、燕十三的散步,而是兩人的交鋒。
“這燕十三陳風存在什麽玄機呢?”雄霸思忖:“還是東方雄瞧見了什麽?”
雄霸實在不太明白。
可這一瞬間,燕十三、陳風都已經停下。
若有人主意,就可以發現兩人停下的步子都一樣,似乎早已經約定好了的。
而且似乎還是那種靈魂之中就已約定好的,否則又怎麽可能如此相契合呢?
兩人筆直而立。
兩口劍都斜插在兩人的腰間。
無言無語。
已經無言,也不需要言語。
這一刻他們都已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他們也都已經知道是出劍的時候了。
兩口最可怕的劍,終於又再一次交鋒了。
陳風的心開始有些興奮起來了。
他明白這所謂的交鋒之中,一定蘊藏著一個難以揣度的陰謀,可那又如何呢?
他不介意、燕十三也不介意。
在他們的眼中,隻有這次攖鋒。
其他世間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不起眼的配角而已。
微不足道,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