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情義何止千金?
紅塵雪很傲氣,也美麗大方。
也很才華出眾。
無論那個男人瞧見紅塵雪,也難以尋覓出什麽缺點。
但紅塵雪絕不是那種因為自己才華樣貌而自傲自負的人。
她的傲氣永遠在心中,而從來不在表麵上體現出來。
她非常善解人意。
尋常人隻要說出一二,他就可以知曉十之七八。
像她這樣一個女人,簡直可以算得上世上少有了。
對於任平生的回應,紅塵雪是沒有半點遲疑的。
她根本不願意遲疑,而且一點也不遲疑。
這些年叔父任平生的行為舉止他是瞧在眼中的。
這些年她雖然沒有詢問,可也是知道父親映朝陽的失蹤一定和這位待她如子女的叔父有一些關係,他也看得出任平生是非常內疚的,甚至於一改性情,踏遍千山萬水,做出了一些原本不應當做的事情。
而其中的原因豈非正是因為自己的父親?
紅塵雪沒有詢問當年的事情。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即便要詢問也不是她詢問。
她希望自己的父親詢問。
紅塵雪隻問了一句。
“叔父來到這一界是為了尋找我的父親?”
任平生:“是的。”
紅塵雪:“為何我父親在這一界?”
“因為我懷疑你父親與大宋等四大名捕以及陳風一樣,失去了前世的記憶,來到了這一方世界。”
他沉吟了一下,繼續道:“根據苦境天書寶典記載,世上存在一界,乃諸天萬界的核心,上麵也曾記載了久遠之前發生的事情,其中就有一件秘聞:苦境之人若身隕亡故,極有可能就已回到諸天萬界初始之地,也就是第一界。”
紅塵雪麵色有些蒼白,可聲音還很冷靜。
“叔父的意思是我的父親極有可能已經死了?”
“並不算死,而是應當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來到了這一界。”任平生:“倘若我們可以尋到你的父親,便可喚醒你父親前世的記憶,昔年的事情是我的過錯,如今我必須彌補。”
他的語氣很平淡,可聲音之中,已帶上了一種說不出的懊惱悔恨之意。
顯而易見,這段記憶已是任平生心中永遠沒有法子忘懷的痛楚。
紅塵雪明白。
原本也即將脫口而出的言辭,現在也已實在很難開口了。
紅塵雪沉默了半晌,道:“叔父既然說我父親已經來到這一界,為何不讓我們一起去找到我的父親,再回到我們哪一界呢?”
任平生淡淡一笑。
“你和我不同,你本不應當來這一界的。”任平生:“我基本上已無牽無掛,而苦境之中你還有許多事情要解決,也有許多人在等你,你不能在這一界呆上太長的世界。”
他的語氣依舊很冷靜,可言語之中已帶上了一種不容置喙的堅定。
紅塵雪還想開口,可已不知用什麽言語來開口了。
一切的言語都已止住。
任平生已望向了陳風,隨即又望向了原隨雲。
陳風沒有抬起頭,一句話也沒有開口,任平生隻有忘記原隨雲。
原隨雲現在是可以完全決定陳風的意見的。
如今的一切都已回到原隨雲這裏。
原隨雲也是非常清楚自己口中的決定,代表事情即將走向兩個完全不同的極端。
他也沒有急於做出決斷。
他不是輕而易舉會被感動的人,如今即便已經被任平生的執著感動了,可也沒有幫助的想法。
他不願意拿自己朋友的性命去成全自己的大意。
他本就不是那種大仁大義的人。
他沒有立刻開口,視線也已從任平生的身上移向陳風。
“七月十五中元節,青雲峰,你是不是一定要見燕十三一麵?”
陳風微微一笑:“我不但要見他一麵,而且也想瞧一瞧他那已經真正完善真正無懈可擊的奪命十五劍,這是他可以掌控在手中的奪命十五劍。”
奪命十五劍。
一種本不應當存在這個世上的可怕劍法。
一種天下劍客都非常好奇的玄妙劍法。
陳風曾和原隨雲講過昔年那一戰。
當年那一戰燕十三雖然已經領悟出了奪命十五劍,而且奪命十五劍的招式也的確驚世駭俗,甚至可以在一刹那間使得時間停頓,這種劍法幾乎無敵。
可那一戰燕十三是沒有完全掌控奪命十五劍的。
當年那一戰實在太匆忙了。
陳風相信倘若給燕十三時間,奪命十五劍燕十三一定是可以完全掌控的,那一劍雖然依舊是毀滅之劍,可毀滅之劍偏偏操縱在燕十三的手中。
這一次陳風也未嚐不是想瞧一瞧那奪命十五劍呢?
也瞧一瞧燕十三這位老朋友以及對手。
原隨雲很理智冷靜。
一字一句分析:“不管如何,如今你已是焦點,也是所有計劃的核心,似乎如今第三世界的一切計劃都是依照你而來的,你難道也去?”
“如果我不去呢?”陳風忽然微笑望著原隨雲。
原隨雲沉默了。
半晌。
他重重歎了口氣:“倘若你不去,那你也就不是陳風了。”
陳風笑著站起身,端起一杯酒喝下。
“是的,倘若我不去,我就不是陳風了。”陳風:“倘若你不和我冒險,那你也就不是原隨雲了。”
原隨雲笑了起來,烏雲遇上太陽,一切的肅殺沉重抑鬱一瞬間消失了。
他也站起身,端起一杯酒。
他是瞎子,可此時此刻眼睛似乎已經瞧著陳風。
以一種非常無奈的語氣歎道:“我早就說過,和你這樣的人交朋友,我至少要折壽十年。”
陳風也笑:“你也說過,倘若人生之中沒有我這樣一位朋友,那即便活個百歲又如何呢?”
“是的。”原隨雲歎道:“因此我就不能不卷進一個又一個的漩渦。”
他一口將酒飲下。
紅塵雪、任平生對視一眼。
他們悄然起身,不約而同離開了。
院門口。
紅塵雪、任平生躬身,隨即離開。
他們已經明白原隨雲、陳風已經答應了。
他們非常感激,也非常動容。
感覺原隨雲、陳風的承諾,動容陳風、原隨雲的情誼。
即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這種朋友實在太少太少了。
任平生腳步沉重,心中思忖。
——昔年若我對大哥多一分信任,又何至於如此呢?
原隨雲、陳風沒有去瞧紅塵雪、任平生。
他們慢悠悠喝酒。
原隨雲一連喝下了三杯酒,而且一杯比一杯快,一杯比一杯粗魯。
三杯下肚,他就已不再喝了。
以一種非常冷淡的聲音道:“你知不知道一直以來我都不太服你。”
“哦?”
“昔年通州城那一戰,你為了中原一點紅的斷臂之仇,獨自一人麵對木道人、楚留香。姬冰雁、金九齡等一眾頂尖高手,出盡了風頭,綠林上的英豪都說你講義氣,豪氣幹雲。”原隨雲冷笑道:“可我不服氣。”
陳風也笑:“你為什麽不服氣。”
“因為我隻不過是沒有那個機會而已,倘若你是中原一點紅,我也可以做到那樣,甚至比你做得還要好得多。”原隨雲身上忽然流露出了一種鋒銳:“如今你可以瞧好了,我原隨雲是絕對不遜色你的。”
陳風還在笑。
可笑著笑淚都快留下來了。
他還沒有流淚。
一口酒下肚,已掩飾了淚水。
——雖千萬人吾往矣!
昔年他陳風可以為中原一點紅做到,中原一點紅可以為陳風做到。
如今原隨雲也可以做到。
以一己之力而抗天下?
這已不是氣魄。
而是情義。
朋友兄弟知己間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