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看錯
士農工商、朝堂百官、達官貴人、皇親貴族甚至於天子。
人與人之間，往往在一種不經意或者有意識的情況之下，製造了不同的等級，也形成了不同的界限。
所謂界限，便是世界。
譬如一個尋常不過的農夫，不可能真正明白上流社會的窮奢極欲；一群胸中懷揣錦繡文章的文人騷客，也難以明白權臣權傾天下的野心。
同樣一個世界的人，也難以會對令一個世界的事情產生遐想——這種種的情況，化作了種種的界線。
幽若、陳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可他們身上存在一個共通的特點，那就是他們對於世界有著極其精妙的了解，這種了解已經達到了非常高深的地步。
他們的對話也非常理智、冷靜，一針見血。
陳風不願意和幽若這種城府深沉的女人打交道。
一條船。
隻可惜他們已在一條船上。
陳風根本沒有什麽願意或不願意的資格了。
“不可一世，獨孤求敗，一生未敗的獨孤求敗，竟然和尋常不過的年輕女子戰成平手，這點已是匪夷所思了。”幽若：“可事實就是事實，沒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言語可以反駁，可我們卻也不妨得出一個推論。”
“陸雪琪其實並非這一界的人？”陳風：“你是不是想得出這種推論？”
“本就是如此。”幽若玩味一笑：“他的武功招式完全不符合我們這一世界的特點，或許他可能和任平生是一路人。”
陳風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探討下來。
推斷有時候也有一個盡頭。
當沒有任何條件支撐推斷的時候，接下來的一切推斷都不過幻想。
幽若明白這個道理，也沒有繼續在推論下去。
她提到了第三個人——任平生。
這個陳風非常在意的人，也是將陳風引入局的人。
“任平生是繼西門吹雪、獨孤求敗之外，第三位闖進了你口中第三世界的人。”幽若：“這個人的行蹤一向飄忽，即便天下會的弟子遍及天下，可沒有任何人可以跟蹤得了他，他的武功實在太高強太可怕了，手段也實在太狠辣無情了。”
她又已經在喝酒。
第三杯還是第四杯，她已經忘記了。
一個女人實在不應當在陌生的男人身邊喝這麽多酒的，可她偏偏還是喝下了，而且喝下了不少。
或許在幽若瞧來根本算不上陌生的男人，或許根本沒有任何危險。
幽若是個非常誘人的女人。
仙子與魔女於一體。
這種女人足以誘惑世上大部分的男人。
陳風是非常成熟正常的男人。
可他居然忍住了。
幽若也居然沒有醉。
她吐了一口帶有著白鯉酒的輕響，打了個嗝，慢慢繼續開口：“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任平生根本不是一個人，有時候可以溫聲細語，對待路邊的老者，都有慈悲之心，可當他拔出那口冷如萬年不化的冰劍時候，又仿佛是從九幽地獄掙脫出來的魔王，冷血無情，殺人如麻，天下會已有將近三十名弟子倒在了他的劍下了。”
“我們不敢再跟蹤他，而且跟蹤他也沒有任何用出。”
陳風很冷靜。
望著幽若。
“但你們應當得到了一個關於任平生的消息。”
“是的，我得到了一些關於任平生的消息。”幽若：“任平生最後一次消失的地方，正是帝釋天出現的地方。”
“也就是說任平生極有可能是帝釋天的人，至少和帝釋天有著一定的合作關係？”
“是的。”幽若：“我懷疑他們一定在進行一場可怕至極的計劃，這種計劃甚至極有可能牽扯整個天下，畢竟這些時日，帝釋天似乎已放鬆了對於第三界的控製了。”
幽若還沒有醉。
明亮的眼睛，簡直就如同星辰，看不出半點醉意。
“如今的線索紛亂錯雜，其中牽扯了不少勢力，可歸根結底不過兩條線而已。”幽若很冷靜：“第一條線不過是以天下會、東方世家以及長生不死之神為首的勢力，你應當明白我們現在雖然齊心協力，隻不過是因為存在帝釋天這個可怕的強敵而已。”
這是實話。
陳風沒有插嘴。
繼續聽。
“還有一股勢力，則是以帝釋天為首，其中基本上已經包含任平生，而最有可能帝釋天並非這股勢力的領導者，極有可能是一個傀儡。”
掌聲響起。
非常有頻率與節奏的掌聲。
幽若望著陳風，神情平靜。
“你有什麽想說的？”
“在你瞧來的確是這樣，可在我瞧來偏偏不是這樣。”
“哦？”
陳風筆直立在草廬前，瞥了一眼窗外纏綿的細雨。
“我來第三世界的目的，不是介入你們之間的爭鬥，我原本隻不過想找到任平生而已。”陳風：“如今也隻不過多了一個和燕十三交手的目的而已，至於其他的事情倘若牽扯到了我，自然而然就和我有關係，倘若沒有牽扯到我，我又何必去理會？”
幽若笑了。
笑得居然很愉快。
她以一種非常譏誚的眼神望著陳風。
“事已至此，難道你還天真以為自己還沒有卷進這個漩渦嗎？”
“有什麽關係？”陳風冷冷一笑：“即便轉進了這個漩渦又能如何呢？難道可以改變什麽？”
幽若已經無語了。
她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忘記了眼前這人是陳風，也柳隨風。
無論陳風也好，柳隨風也罷，都不是一個喜歡被別人操縱的人。
今生的陳風，任意妄為，從未向任何人任何勢力屈服過。
陳風的前世，也就是覺醒記憶的柳隨風。
也從未真正向任何人臣服過，即便麵對君臨天下李沉舟，也都神色自若，絕沒有半點卑躬屈膝之色。
柳隨風一直以來都是掌控別人，又曾幾何時被人掌控呢？
現在的陳風就是這兩種人。
可無論是那種人，都絕對不是喜歡和別人妥協的人。
這種人又豈非他人可以掌控的呢？
幽若才明白這個道理。
可幸好還並不算太晚。
至少大錯並未鑄成。
陳風並未再瞧幽若一眼。
劍斜插再腰間。
他的視線已經望向劍，腦海中出現了一道身影——燕十三。
他已經忘記多久沒有見燕十三了。
燕十三還沒有死。
念頭浮現，他就已經笑了。
孤傲，興奮。
幽若腦海冒出了這兩個詞匯，盯著陳風。
她重重歎了口。
——我錯了、東方雄也錯了，都看錯陳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