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章、拜劍山莊
天氣並不太好。
烏雲密布已經籠罩了太久了,這一瞬間雨已經落下了。
雨如劍,叮叮叮擊打在劍身上。
血色的劍立刻沾滿了水。
水從劍身上滑落,滴下。
也從陰沉桀驁的青年頭上身上落下。
青年的身上竟然還沒有濕透,隻不過心已經徹底沉了下來。
“左手還是右手?”
六個字,一句問話,可偏偏已經決定了人的命運。
青年開始憤怒了。
迄今為止還沒有人對他如此無禮過,這個叫陳風的小子是什麽人,到底有什麽本事敢如此無禮?
青年很憤怒。
他不能不憤怒,因為這種侮辱以前他從未承受過。
因此他當然不能不憤怒。
岩石般的麵龐。
麵色雖然已經鐵青,可堅硬如岩石。
岩石即便經過風吹雨打,也不會有什麽變化的,即便有變化,也不會表現在麵上。
青年的麵龐就如同岩石。
一切的陰沉冷酷以及殺機,都隱藏在麵龐之下,藏匿在心中。
他看上去仿佛根本沒有聽見這句話一樣,似乎根本連陳風這個人也根本沒有瞧見。
可也隻是似乎。
陳風又已經開口了。
他的聲音還是冷冷淡淡,如風,雖然不是和風細雨,可也並非是狂風暴雨。
正如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在地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纏綿。
“你是不是要我幫你選?”
左手還是右手。
這句話的意思有很多,可此時此刻這句話當然隻有一個意思。
劍雖然已經插進了劍鞘,但畢竟還是殺人的劍。
他剛才要殺陳風,陳風當然也不能不找他的麻煩。
是要斷左手還是要斷右手亦或者是保留左手還是保留右手。
他笑了起來。
作為傲劍山莊的少莊主,擁有雄霸天下野心的他,少年時候曾麵對饑渴的群獸,立在山林之中。
他的身側沒有一個人,隻有一口短劍。
猛獸撲上來的時候,他放棄了猶疑,直接持劍衝上去。
一劍洞穿黑狼咽喉的記憶,他都還印象深刻,狼那淒厲嘶吼聲音以及碧綠色的森森眸子,還時常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他絕非是一個沒有心機城府的人。
隻不過多年的安逸與順心順意的生活,在加上門下弟子的陣亡,已經令他暫時忘記了城府與隱忍,可這一刻已經尋回來了,他已經知道自身得罪了一個了不起的人。
一個絕對不賣任何人麵子的人。
這時候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怕。
他往前走了三步,直接立在陳風不過一劍之距離。
陳風望著青年,沒有退避,眼中也沒有半點情緒。
青年已經開口了。
“無論你想要我的左手還是右手都可以,可在你要我左手還是右手以前,我不能不問你一些問題。”
“可以。”
陳風回答得很隨意很堅定。
他一向都不太仁慈,可對待有勇氣的人,他是可以給幾分麵子的,何況在他眼中,這個陰沉老練的青年已經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了,實在算不上什麽、
青年看得出,可沒有什麽情緒。
聲音也居然非常溫和:“先前你是不是殺了我的兩位屬下?”
陳風瞥了一眼左手倒地不起的三具屍體。
指了指,問:“和他們一起的人?”
“是。”
“他們死了。”陳風:“有些事我不喜歡看,可他們偏偏被我瞧見了,因此我不能不要他們的命。”
他說得很淡然,簡直就如同殺了一隻雞一樣簡單尋常。
青年淡淡一笑:“他們當然是應該死的,其實若是我瞧見他們竟然做出強搶民女這種事情,我也會殺了他們,隻可惜他們偏偏是我的屬下。”
“倘若你的屬下死了,你會不會為他們報仇?”
“我會。”陳風:“無論什麽人殺了他們,那個人就隻能是死人。”
青年拍了拍手,歎了口氣:“看來你的想法和我一樣,無論什麽人殺了我的手下,我都不能不出手,畢竟他們是我的屬下,我訓練出來的人,即便他們要死,也隻能死在我的手中。”
陳風點了點頭,麵上流露出了一抹溫暖如春風的笑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同意你的意思。”陳風:“其實你對我出手,我並不怪你,一個殺人的人,遲早也必須被殺,這種覺悟,隻要殺了人就不能不擁有。”
“閣下看來真的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可你還有一點不明白。”
“那一點?”
“我殺你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我的手下。”青年身上忽然湧現出了極其尊貴的氣質,以及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
他一字一句慢慢道:“他們畢竟是我拜劍山莊的人,無論什麽人殺了我拜劍山莊的人,都落了我拜劍山莊的麵子,因此我也不能不出手,即便閣下是天下會霸主雄幫主,我也不例外。”
“我相信。”
陳風回答的非常肯定:“我相信你的話,也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
青年盯著陳風。
忽然重重歎了口氣。
“我不想明白,可已經明白了。”青年:“我殺你,你殺我,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曾殺你,現在你當然也可以殺我。”
“很好,你也明白我的意思。”陳風:“我不會殺你,我隻要你一隻手,無論左手右手都可以,我隻要你一隻手。”
冷靜平靜,可也堅定。
言語中已有了一種不可置疑的意味。
青年笑了笑。
往後退了三步,回到了原點。
他的手緊握。
血紅的劍在手中。
“無論你想要我的左手還是右手,都可以。”青年:“可我要瞧一瞧你的劍,瞧一瞧你的本事,看你是不是有資格要我的手。”
陳風已握住劍。
一字一句,慢慢道:‘我會給你瞧的,現在你是不是已經準備瞧了?’
“我手中有劍。”
這句話青年沒有說出,更沒有說,可他的眼神已經流露出來了。
他說得是另外一句話。
青年拱手,施禮,慢慢道:“在下傲天,拜劍山莊少莊主。”
“陳風。”
簡簡單單的言語,尋常不過的出手。
劍已出鞘。
殺人的劍。
傲天也已握住了劍,劍也已欲出鞘。
也是殺人的劍。
他麵上還是如岩石一樣,沒有一丁點變化。
可心裏已經笑了。
他盯著陳風,可視線偏偏不是瞧著陳風。
而是瞧見了一道身影。
淹沒人海,與黑暗一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