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章、協議
步驚雲懂劍。
他也一向自認自己了解劍。
可他畢竟不是劍客。
他不了解陳風，世上已沒有任何人，能真正了解陳風了。
——或許世上還有人可以了解陳風。
可陳風已不是陳風了。
陳風是陳風，但也是柳隨風。
有人或許可以了解陳風的劍，可陳風的刀呢？世上又有什麽人能了解呢？
——趙師容、李沉舟或許可以了解。
可他們了解陳風的刀，但不了解陳風的劍。
過去是這樣的，現在陳風的劍已沒有人能了解，正如已沒有人能了解陳風的刀了。
陳風的劍法算不上天下第一，可世上罕有。
他的劍法並沒有太多可怕的招式，可劍法卻已融入了薛冠人、逍遙侯、大雷神金開甲、燕南天、龍五、謝曉峰、葉孤城、燕十三、中原一點紅等世上太多劍客的劍招劍式。
劍招的運轉全在一心。
一劍出鞘，便有天下誰與爭鋒的氣概。
他本不知曉刀法，可當覺醒了前世記憶的時候，他就已是天下極其可怕的刀客了。
五瓣蘭刀法，本就是世上最天衣無縫的刀法之一。
他又將玉羅刹、傅紅雪、白小樓、墨七星、蕭十一郎、丁寧、彭十三豆刀客的刀法運轉於心，彼此相容，又已創出了一種難以揣度的奇妙刀法。
可這並非是陳風最可怕的地方。
他用劍。
可劍出鞘，沒有人知道劍中揮出的是刀，還是劍！
亦或者刀中藏劍，亦或者劍中藏刀。
刀法、劍法似已在於關七關木旦那一戰以後，徹底融會貫通，已經臻至任何人都沒有法子明白的奇妙境界。
天下劍法刀招，陳風似乎都可以信手捏來重組，進而施展出一種即便自身都沒有法子推斷的奇妙招式。
他自己都難以推斷得出施展得是什麽招式，何況步驚雲。
奪命十五劍。
這一招奪命十五劍和燕十三的奪命十五劍截然不同。
唯一想通的隻不過是這奪命十五劍還是觸碰到了天地禁忌，是世上最可怕的招式。
可陳風的奪命十五劍和燕十三施展出來的奪命十五劍已經有一些不同了。
毀滅是奪命十五劍相通的特性。
可陳風施展出來的奪命十五劍，不但招式已極度內斂，而且施展出來的奪命十五劍竟然有了一種明顯的不同。
這一招奪命十五劍雖然還是奪命十五劍。
可劍招之中竟然蘊藏了一種極其刁鑽但溫和的刀意。
刀意與具有毀滅性的奪命十五劍劍意相碰，竟然產生了一種極其奇妙的反應。
劍招看上去清淡平和，沒有任何威力可言。
可這一劍偏偏破解了步驚雲的絕世掌法。
步驚雲不能不敗，而陳風也已不能不勝。
鮮血灑在了地上。
劍鋒上的鮮血也已滴落在劍上。
步驚雲手中的鮮血。
步驚雲已經敗了，不但已經敗了，而且性命都已經掌控住在了陳風的手中。
他沒有一丁點喜怒，提起劍指著步驚雲。
劍指在咽喉，並未懸在步驚雲的咽喉。
幽若的咽喉。
天地間時時刻刻都有風。
流動的風，又有什麽人會主意呢？
風忽然襲麵，幽若也就如風一樣出現在陳風麵前。
她已在劍鋒之下。
步驚雲皺眉，開口。
沒有開口。
幽若笑了。
笑如幽蘭，美麗高雅。
聲音也悅耳淡雅至極。
“雲師兄已經敗了，可也隻是敗了而已。”幽若：“你不能殺他？”
陳風冷冷一笑，往前走了一步，劍抵住幽若咽喉。
他麵無表情，淡淡道：“我為什麽不能殺他？”
“因為你根本不想殺他，你若想殺他，剛才就已經動手了。”幽若：“何況你若殺了他，就不可能見到燕十三了。”
“這兩個理由似乎已經足夠了？”
幽若：“應當已經足夠了，對於某些人來說，即便有一萬個理由還不足夠，可對於你這種人來說，隻需要一種理由就已經足夠了。”
劍光一閃，青光劃過。
不是殺人，而是回到劍鞘。
劍光已經消失，徹底消失了。
掌聲已響起。
稀稀落落的掌聲。
陳風竟然在拍手，笑容竟然說不出的燦爛愉悅。
“殺人不殺人對於我這種人來說一個理由，就已經足夠了。”陳風：“可你錯了。”
“我錯了？”
“你當然錯了。”陳風：“我不殺他，隻不過因為我感覺得出他有機會可以殺死我。”
幽若、步驚雲震住。
幽若有些忍不住了。
“你不殺雲師兄，隻是因為雲師兄有殺你的機會？”
“是的，他的確有機會施展掌法或劍法殺了我。”陳風：“雖然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可畢竟他有機會殺我。”
他說得很隨意很自然，無論任何人都感覺非常自然非常正常，仿佛不過在說著非常尋常不過的小事而已。
陳風慢慢道：“世上有機會殺我的人實在已經不多，這種人殺一個少一個。”
孤寂。
淩絕頂，俯瞰天下誰堪敵手的寂寞。
為求一敗而不敗的寂寞。
這種寂寞，似已滲入陳風骨髓。
步驚雲、幽若已明白。
他們已流露出尊敬之色。
步驚雲有些不甘心，可也不能不承認，眼前這位青年劍客實在算得上他平生以來除開東方鐵心以外，遇上的第二位青年頂尖高手。
一位幾乎難以超越的世上最頂尖的高手。
可他是步驚雲。
他相信自己可以擊敗陳風。
即便他已經瞧見陳風那看上去尋常，可內藏乾坤與奧妙的劍法，信心依舊如山堅定，不改分寸。
陳風已不去瞧步驚雲了。
眼中似乎也已沒有了步驚雲這個人了。
他望著幽若。
望著天下會上下的掌上明珠，心中神女。
他的眼神很安靜很沉冷，甚至連半點欣賞之色也沒有，隻有一種說不出的漠然。
幽若也很沉靜。
淡淡的笑容有如清風拂過心魂。
“我想請你做兩件事。”
“你說，隻要我們可以辦到，絕不推辭。”
“很好。”陳風一點也不客氣：“第一，將收集整理得到關於燕十三的全部資料都交給我。”
“可以。”
“二，為我準備一個安靜的地方以及豐盛的食物。”
幽若愣了一下。
陳風淡淡道：“我是人，人都會餓，我當然也已經餓了。”
幽若笑了。
她沒有想到劍術造詣臻至巔峰的陳風，竟然如此有趣。
陳風沒有笑。
他說得是實話。
他的確已經餓了，現在他隻想好好大吃一頓，泡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番。
現在這個早在腦海盤旋了七八天的想法，終於可以視線了。
當然也要換上一身衣服。
這件上官小仙送給他的衣服雖然還很好，可畢竟已經髒亂了，而且也已穿了很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