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我的人隻能由我處置
雲遮霧繞,連天地也愈加孤寂陰沉。
雲開霧散,天地又已出現了明媚的光。
溫和的楊廣照在這人間煉獄的涼亭前。
照在了那些懸掛在八角涼亭四周的手、腳、頭顱、心、肝、脾、胃上。
和煦的陽光忽已生出了一種陰冷之氣。
陰冷之氣不是來自於陽光,而是那些由紅繩懸掛著四肢的八角涼亭。
這裏本不應當有人。
人是絕對難以忍受這種仿佛九幽地獄的場景。
人可以殺人,很難忍得住將人的屍體砍斷剁碎,如屠夫一樣懸掛在商鋪麵前,任由參觀買賣。
凡事都有例外。
這裏本不應當有人,可偏偏有人。
人已坐在涼亭中。
不止一位,而是五位。
五位,兩波。
陳風、溫柔、王小石。
關七關木旦、任鬼神。
有美酒佳釀。
不是人鮮血做成的,而是真正紹興大曲,陳年美酒。
溫柔、王小石、任鬼神沒有喝酒。
溫柔、王小石不喜歡在懸掛著各種人器官的涼亭中喝酒。
他們感覺自己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喝這些人的鮮血。
任鬼神從來不介意在什麽地方喝酒,即便是再茅坑中喝酒,他也一樣喝得下去。
他和溫柔、王小石不同。
他本就是那種經曆了尋常人難以忍受苦難的人,特別是多年前的那一次動亂。
他甚至已經承受了非人的折磨,倘若不是因為幾分運氣,機緣巧合之下遇上武功大成,尋回神智的關七,他已經死了。
今天他不能喝酒。
因為這酒宴本就是關七為陳風準備的。
他不能喝酒!
現在唯一可以和關七共飲的人,也隻有陳風一人了。
——自關七武功大成,練成了先天破體無形劍氣以後,世上也隻有陳風一個人,能配關七出手。
而且這人竟然還沒有死。
沒死已極其難得了,至於勝敗,關七不開口,又有什麽人知道呢?沒有人問,當然也沒有人知道。
溫柔、王小石、任鬼神實在有些佩服陳風。
可他們的佩服不一樣。
溫柔、王小石佩服陳風可以安之若素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喝酒,風輕雲淡,似乎已遇上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知己。
任鬼神也佩服陳風,可佩服的隻是陳風的本事。
畢竟世上可以將老七逼迫至這等境界的人,當然沒有幾位。
甚至他已沒有再見過任何人了。
他不能不佩服。
酒杯放下,陳風望著關七,已開口。
“現在我是不是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了。”
“你可以問。”關七說:‘現在你無論問什麽都可以,我也都會回答你。’
為什麽?
——原因當然隻有一個。
陳風已有了這種資格。
關七沒有說,陳風也沒有問。
可在場五個人都心知肚明。
關七從來都不是個脾氣極好的人,隻有在昔年的紅顏知己,也是平時以來唯一摯愛的女人溫小白的時候,他才會千依百順,如今世上已沒有任何人可以讓關七如此,除非有本事讓他尊敬的人。
陳風顯然已是這種人。
“你應當知道我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最近在京師汴梁鬧了個滿城風雨的柳隨風。”
“我當然知道。”關七:“袖裏日月柳隨風,七八年前權力幫自燕狂徒以後,再一次崛起於江湖,擊敗天下第一大幫派天下社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可我還是小看了你,京師的權謀政變計劃,即便是我也沒有把握可以做到比你更好!”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展並結束計劃,隨後更飄然離開!無論開頭,過程還是收尾,都可以算得上無懈可擊。”關七舉起酒杯:“倘若你若貪圖天下權力江山美人,權力幫幫主李沉舟未必是你的對手,你其實才是權力幫一等一難纏的人。”
“嗬嗬,可以得到關七如此稱讚,我實在有些高興,看來我一直都非常有名氣。”陳風:“隻不過不知道閣下如何對付我這個有名氣人的屬下呢?”
關七眼中一閃精芒。
精芒閃現,劍氣橫空。
可觸碰到陳風時候,他的衣袖隻是動了一動,並沒有任何反應。
關七眯著眼道:“屬下,你是說你一手調教的雙翅一殺三鳳凰他們六人?”
“當然是他們。”陳風:“他們的本事就已是極其高明了,而且再加上各自都不笨,又都是老江湖,有對我忠心耿耿,一直以來都跟隨在我左右,倘若不是遇上一些更可怕更厲害的對手,我們打得如此驚天動地轟轟烈烈,他們又為什麽還不出現呢?”
關七眼中閃過了一抹玩味。
“我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
“我當然沒有想到,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沒有問我為什麽幫你殺人,為什麽要找你交手,問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問你的六位手下。”
陳風淡淡一笑。
如一陣寒風吹過,冷如骨髓。
“你當然是想不到的。”
“哦?”
“你能想到的都是我袖裏日月柳隨風的心思,隻可惜你對我陳風的心思一點也不了解。”
關七點頭:“是的,一直以來我了解的不過是柳隨風而已,可對於生活在大隋的陳風偏偏一點也不了解,我更不了解陳風竟然擁有如此高明的劍法。”
“世上有許多事情是人想不到,或許也是人為什麽有嘴巴的原因吧。”
關七笑了笑。仰頭飲酒下肚。
一抹血光閃過。
玩味一笑,身上忽然生出一陣陰寒之氣。
“你希望我如何處置他們?”
“當然是放過他們。”陳風淡淡道:“即便他們再不堪造就,再比不上閣下的手下,可他們畢竟是我陳風的人。”
“我陳風的屬下,他們的生死,當然隻能由我處理。”
“你說的不錯。”關七:“如果一個上位者若連處理自己手下的權力都沒有,那根本不配成為上位者,隻可惜你若要處理他們,不應當問我。”
“不應當問你?”
“當然不應當問我。”關七:“對付他們的人不是我,而是迷天盟的二聖主。”
“二聖主?”
“當然不是我那不爭氣的二哥閔進,而是新的二聖主。”關七倒酒飲酒,似已醉了。
說著醉話。
“她叫朱小腰,一個男人不應當瞧見的女人。”
“朱小腰?”陳風笑了笑:“或許是的,一舞動天下的朱小腰,男人當然不應當瞧,隻可惜我偏偏已經瞧見了。”
不但陳風瞧見了,溫柔、王小石也瞧見。
王小石也醉了,醉得遠遠比關七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