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取而代之
和尚。
和尚不奇怪,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和尚。
這個和尚也不奇怪,再尋常再普通不過。
僧鞋僧袍。
脖子上掛著一串漆黑佛珠。
古老而陳舊。
人看上去也古老而陳舊,仿佛自堆積了千萬年灰塵中扒出來了,可身上還是充斥著一種山嶽般的沉重,無論任何人都難以有半點小覷。
陳風不小覷。
他還沒有離開神侯府,其中一個原因正是因為這個看上去已經逼近六旬,但有感覺不過四十出頭的和尚。
視線一片渾濁。
和尚仿佛瞧不見,可還是瞧見了,望著陳風。
一道精光閃過,就如閃電劃破黑夜的沉寂,天空出現了一道永恒的景象。
瞬間已是永恒。
精光一閃而逝,和尚又已經再尋常不過。
他走到陳風麵前,無形之中一股如山嶽般的壓力,如排山倒海洶湧而至。
天地似已一瞬傾斜而下。
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已響起。
“閣下的刀法的確算得上武林一絕,可劍法還要更甚之,閣下這種刀法劍術,早已不再李沉舟之下。”和尚:“倘若過下爭霸武林亦或天下,成就也當不在李沉舟之下。”
“當然,隻可惜也不然。”
“和尚不明白。”
“天下梟雄不計其數,二十多年前,天下第一梟雄非燕狂徒莫屬,可即便燕狂徒以天下第一奇人天下第一強人天下第一高手橫行於世,可世上亦有不少可以抗衡燕狂徒的人。”陳風:“他們抗衡燕狂徒,不再武功,而在於心機謀略。”
燕狂徒。
天下上下,黑白兩道,江湖廟堂,誰也不願意提起這個名字,這人仿佛已被諸天神佛諸天神魔詛咒或祝福過一樣,如今已設下了永恒的禁忌。
似乎燕狂徒這三個字的忽然出口,就意味著這天下會出現了一種匪夷所思的變化。
當年燕狂徒縱橫天下,所向無敵。
可還是有對手。
縱橫天下的迷天盟盟主關七就是可以在武道上能與燕狂徒一爭長短的人,昔年的絕代高手韋青青青以是如此。
燕狂徒的武學造詣,心機謀略智慧,都已是極其可怕極其匪夷所思。
可他還是有一個破綻。
太狂太傲。
太狂太傲的人是沒有法子爭奪天下的,也沒有法子成為永恒的天下霸主。
陳風說的是實話。
無人否認。
陳風繼續開口:“我有問鼎天下至尊的實力,也有問鼎天下至尊的本錢,隻可惜我偏偏少了一個人。”
“什麽人?”
“趙師容。”
“趙師容?”
葉哀禪不明白。
他已經許久不問江湖天下之事,又如何明白?
陳風眼中閃過了一抹異光:“流雲飛袖趙師容是權力幫三巨頭,她的謀略武功均不下於我,可這並非是她最重要的原因。”
“不是?”
“不是,趙師容最重要的原因在於他是大宋公主,同時也是李沉舟的未婚妻。”陳風:
“倘若李沉舟可以問鼎天下至尊之位,趙師容自然就是帝後。”
葉哀禪麵色已有些變化。
元十三限、天衣居士麵色也已變了。
陳風微微一笑,長身而立,掃過眾人。
視線已落在天衣居士身上。
“我可不可以問閣下幾個問題。”
“請問。”
“大宋如何立國?”
天衣居士不說,說不出。
陳風在說,也已經說得出:“大宋立國,不過是大宋天子發動陳橋兵變,取代了賢明至極的後周天子的地位,故而才有了如今的大宋帝國,敢問居士,忤逆犯上,亂臣賊子,何罪?”
天衣居士不語,可有人已語。
織女開口:“死罪!人君無道,篡國無罪,人君有道,篡國者天理難容,可趙匡胤似乎當時還沒有死?”
“是的,當時他還沒有死,而且成為了大宋的開創者。”陳風望著天衣居士:“居士為何要為大宋肝腦塗地,是因為大宋這個朝代還是因昏庸無道的當朝天子。”
刀。
刀已刺進他的胸膛。
不是真正的刀,可比刀更可怕。
這一刀不傷人命,可已傷心魂。
這本是大宋人都不願意提起之事,如今偏偏已被提起。
陳風神情自若,語氣冷淡而冷酷。
“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無論說得再怎麽合情合理,也隻不過是以下犯上的陰謀者計劃而已,何況後周天子已委任趙匡胤為顧命大臣,此等之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天下學子可以將這種人扶上天子之位,為之肝腦塗地,又是為何?天下熙熙攘攘,不過利耳。”陳風:“學者之利,不在金銀財寶,甚至也不在於權力,而在於流芳百世,可若真算起來,他們不過遺臭萬年而已。”
“如今天子無道,沉迷於酒色玩樂,又任用奸臣當道。”陳風:“如此無道之事,使得大金年年口關,大宋年年敗亡而議和,皇氏之女和親者不在少數,此等大宋是不是可如昔年趙匡胤推翻勵精圖治的後周一樣?”
無語。
無言以對。
陳風冷笑:“昔年勵精圖治的後周都可以被推翻而一統,創立今日的大宋盛世!而今日大宋靡亂天子無道局麵,難道不可以推翻而一統?天下本就有德而居之,何況李沉舟雖為外姓之人,可她的妻子是皇室血統,你等又為何反駁?”
天衣居士沉默不語。
鮮血已溢出。
牙齒間溢出。
陳風長身而立。
刀法劍法武功暗器輕功,他都沒有施展。
可空中已是刀光劍影。
無形的刀劍已刺入每個人的胸膛。
“天子畢竟是天子。”
天衣居士深吸了口氣,望著陳風。
陳風冷然而笑:“百曉畢竟也是百姓,天子無道,百姓受苦,諸位助紂為虐,於心何安?你等將天下百姓看著什麽?天子奴仆?還是天子玩偶。”
麵色蒼白,無人言語。
陳風望向最冷靜的無情。
微微躬身。
“四大名捕創建目的為何,如此之事是否符合四大名捕目的?”
無情無語,也無言語。
陳風冷然而立,淡淡道:“神侯府一向忠於天子,我是知道得,可神侯府為何忠於天子,諸位是否還不知道!若無百姓何來天子,百姓為何忠於天子,難道因為那一襲黃袍?天子是天子,不過因為護佑百姓,倘若天子不護佑百姓,那自然就隻能是一個死人。”
陳風冷笑:“百姓、天子,不過利益交換而已,簡單至極,可笑至極,但也可敬之極。”
寂靜。
一片寂靜。
膽大包天,聞所未聞的言論。
一片寂靜,可很快又已有笑聲。
元十三限的大笑聲。
“你說得很對,天子、百姓不過利益的交換,大臣與天子也不過利益的交換,可有一點你錯了。”
“那一點?”
“我不是為了天子,他們也不是為了天子。”
“他們是為了諸葛正我。”
元十三限露出殺機,但一閃而逝。
“我不願承認,可也不能不承認!天子不過狗屎,賢明是可以瞧一瞧,不賢明時,可不屑一顧,可諸葛正我不是!我要殺諸葛正我,可我也要還諸葛正我的情。”他的眼中流露出悲嗆之色:“即便我不願意欠他,可我還是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