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低首神龍】狄飛驚
踏雪尋梅閣。
有客人。
陳風、溫柔、織女本是客人。
如今已是居住在踏雪尋梅閣的主人家了。
客人不是他們而是三個人。
第一個。
冷眼冷麵冷心,渾身上下流露出冷意的年輕人
一口劍斜插在腰間,有布袋綁著。
沒有劍鞘。
劍是淡青色的,有些暗沉。
這口劍不名貴,有些眼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
這個人穿著也不華貴,粗衣麻布,京師隨便那個地方都能尋得到一片。
這人看上去非常落魄,不過是個窮的連劍鞘都買不起亦或者懶得買的人。
無論什麽人以這樣的穿著裝扮出來行走江湖,都是應當要被人笑話的。
可不止怎的。
溫柔、陳風、織女都已笑不出來。
冷。
一種說不出的冷意如潮水一般席卷陳風、溫柔、織女全身上下,這種冷當然是這個其貌不揚的青年人身上發出來的。
青年一直低著頭,走進踏雪尋梅閣的時候,都是低著頭的。
而今已經抬起了頭。
這時候陳風才瞧見這人的眼睛。
一雙碧綠的眼睛,如狼如魔。
溫柔已經感覺不能呼吸了,她已經掃開了視線,可那雙冷冽的碧眼簡直就如繩索鎖住了咽喉。
溫柔的膽子很大,可這一刻卻忽然說不出的恐懼。
陳風沒有恐懼,筆直而立,視線望向了第二個人。
他看見了第二個人。
他先看到的不是那個人的臉,而是一雙手。
非常粗糙巨大的手掌。
手很寬很大,骨架也比尋常人的手要粗得多。
這真就如一雙鐵手一樣。
世上似乎沒有東西可以擋得住這一雙手。
似乎這一雙手要揮出的時候,就算九天十地都要毀滅。
陳風又已經掃過這個人的臉。
這人的手看上去可怕極了,可麵孔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溫和與謙遜,身上更又一種淵渟嶽峙的氣質。
如山。
一座山,
這第二個人看上去如同一座無論任何人也沒有法子摧毀的高山。
陳風已感覺危險,一種說不出的危險。
可他沒有動作,而是瞧第三個人。
織女也已經瞧第三個人。
織女原本還在笑,瞧見第二個人的時候笑得很愉快。
可瞧見第三個人的時候。
她已經笑不出來了。
一張如月如水的笑容止住了,如寒冰,一雙眼也如九天之上的寒星,冷冷盯著第三個人。
中年人。
不知道這人的年紀有多大了,可他看上去不過是中年人的模樣。
這人的內力看上去非常不錯,隻不過麵色有些蒼白,似乎在出生之初就已經承受了極其眼中的內傷。
中年人望著織女。
眼中有驚喜,有感歎,也有歡快。
一種非常複雜的情緒。
陳風已轉過身。
溫柔也已轉過身。
溫柔本來要開口,可陳風已拉住溫柔的手,溫柔什麽話也不說了,乖乖轉過了身——世上除開紅袖神尼以外,當然也隻有陳風有這種本事了。
智計天縱的蘇夢枕若瞧見這一幕,恐怕也會對陳風很佩服。
他也拿溫柔這個小師妹,沒有任何法子。
“你不必走。”織女也已轉身望著陳風:“他不是來找我的,而是來找你的。”
陳風、溫柔再一次轉身。
儒雅飄逸的中年人已經苦笑,視線已落在陳風的身上。
“柳五公子可還記得在下?”
陳風淡淡一笑:“原本已快不認得了,可如今也已不能不認得了,世上除開天衣居士以外,又有什麽人可以令織女如此雷霆大怒呢?”
天衣居士歎了口氣,苦笑。
他望織女,隨時深深歎了口氣。
——二十年來,他這一生除開麵對織女以外,即便麵對四師弟元十三限也都應付自如。
世上也隻有織女可以令他長籲短歎。
他沒有去想。
靜止自己去想。
視線眼神又已望著陳風:“柳五公子還記得在下,那就好辦了!我想請教柳五公子一件事。”
“諸葛神侯的事?”
天衣居士點頭:“是的!多年前師弟也如柳五公子一樣,銷聲匿跡於武林,或許也如你、鐵手、追命、無情、冷血等人一樣,已在大隋地界了。”
“或許。”陳風:‘隻可惜我並不知道諸葛神侯在何處?不過我、冷血、鐵手、追命等人都可以尋回記憶,若諸葛神侯真如你我一般,那他自然也會回來。’
他的視線也已落在天衣居士身側的兩人身上。
危險可怕的人。
一位極冷,一位極靜。
“他們應當就是最近自大隋回來的冷血、鐵手?”
天衣居士點頭。
“閣下好眼力,他們的確就是。”天衣居士:“閣下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來到踏雪尋梅閣?”
“我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為什麽?”
“無論任何人要在踏雪尋梅閣鬧事,都要問一個人答不答應。”陳風:“我是六分半堂的客人,六分半堂的人,難道是浪得虛名之輩?”
陳風望著遠方。
視線已掠過冷血、鐵手、天衣居士,已落在幽靜的院外。
天上有星光、月光。
星光月光掩蓋了燈光。
一盞燈籠。
一個人提著青絲燈籠,朝著踏雪尋梅閣而來。
極細極柔的聲音,也在這一瞬間響起。
“世上無論什麽人要在踏雪尋梅閣鬧事,都要問一問六分半堂答不答應?”
女人的聲音,悠然冷靜。
“踏雪尋梅閣以外的事情,六分半堂管不了,但踏雪尋梅閣的客人,無論什麽人也不可以插手,他們是我六分半堂的客人。”
聲音落地,人還未至。
可有人已出現了。
悄無聲息出現的人。
玄衣墨服。
這人仿佛融入了黑夜,仿佛又從黑夜中走出。
他仿佛根本不是人,而是地獄走出來的魔神。
可他是人。
他的麵上不但有血色,而且身上還有一種說不出優雅非凡的氣質,無論什麽人都看一眼,都會生出一種淡淡好感。
這人還在笑。
笑如彩雲春風。
他的聲音也很悅耳,悅耳如鈴聲。
可話語卻很要命。
很絕命。
——任何來到六分半堂的人,都是本堂的朋友,任何人想要在六分半堂動手,那都是我狄飛驚的敵人。
——極其平淡的一句話。
如同在冷血、鐵手、天衣居士心中響起了一道絕殺令。
他們的腦海隻有兩個名。
——絕殺令、低首神龍狄飛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