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元十三限
絢爛如流星,遼闊如天涯的一劍。
這已算得上當世無敵的劍法,可即便這樣的劍法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它斬斷不了過去,也斬不斷未來,甚至連昔日的記憶都斬不斷,它唯一可以斬斷的不過是自己而已。
——它已經不知道要斬誰了,偌大天地,當一名劍客已經不知道如何出劍的時候?他能斬斷的豈非隻有自己?
隻可惜他甚至連自己都斬不斷。
畢竟他還不希望就這樣離開這個人世。
一個不願意死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想方設法活下來。
陳風已經下定決心活下來了。
距離世界降臨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了,可對於陳風來說,仿佛如昨日一樣,可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徹底令他的心冷靜了下來——不管這方天地如何變化,他已經下定決心去找那些人了。
——他非常在乎的人,譬如原隨雲、柳長街、中原一點紅,譬如那些和他關係微妙而複雜的紅顏知己。
隻可惜他還沒有機會瞧見他那些紅顏知己。
他已經與世隔絕將近一個月了,可再次行走江湖的時候,他遇上的並非是那些紅顏知己,而是一個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老人。
老人已老。
老人已不知道有多老了,他看上去雖然應當有快六十了,可他的眼神,他的精氣以及他身上的氣質,看上去一點也不老,簡直就如同狩獵猛虎,隨時間就可以將人置之於死地。
這樣的老人,當然不能算老人。
蒼茫草原上,老人大步流星前行。
他的眼神堅定而有力,簡直猶如一隻手,似乎四周一切被他瞧在眼中的事物,全然都會被納入他的心中,似乎四周一切在他眼中的事物,就已經全部屬於他一樣。
無論任何瞧見這樣一眼的老人,都絕對不會懷疑,這是一位霸道狠辣的老人,陳風瞧見了這位老人,他瞧見老人的一瞬間,心中已經認為這位老人無論什麽事情都是可以做得出來的。
陳風或許不應當遇上這個老頭。
他心中思忖了一下,隻可惜他偏偏遇上了這個老人了。
陳風不太在意,他明白這個老人的不凡,他騎著健馬行走在草原上,可已經不太在意這個老人。
草原曠野,陳風並不願意和陌生人打交道,他已經準備繞開一條道路,隻可惜老人不願意。
老人已經瞧見了陳風,幾百米外,老人那霸氣陰冷的眸子就閃過了一道寒光、
他已經瞧見陳風腰間上斜插的一口劍。
不算是名劍,甚至連寶劍都算不上。
他的品味一向很高。
劍不是名劍,但人卻是狠人。
老人縱橫天下,世間可以與他為敵者不過區區數人而已,在他瞧來,他平生以來隻有一個對頭——諸葛身後諸葛正我。
世上任何人,都不足以被他瞧在眼中。
隻可惜那是以前,而並非現在。
這已經並非原本的世界了,他已堪破了天機。
他當然不能不知道他原本哪一方世界已經融入了到了另外一方世界,這方世界有多少奇人異士,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沒有人知道。
老人也不知道。
他對諸葛正我的仇恨已經隨著諸葛正我的消失,而漸漸轉移開了,可他對於這世上的仇恨,對於人生的憤滿還是沒有改變,這一路上他已經殺了不少人了。
不少突厥人了。
他甚至曾和那所謂的突厥武尊畢玄交手。
突厥高手不少,可真正被他瞧在眼中的,也不過武尊畢玄而已,如今他又已經發現了一位了。
一個看上去極年輕的人。
這個人當人就是陳風。
劍不是名劍,可人是危險的人。
即便相隔非常遠,老人就已經感覺到了這個人的危險。
這個人的身上仿佛充斥了一種死亡的力量。
老人瞧見這個人的時候,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恐懼。
恐懼轉瞬即逝。
可老人的想法已經變化。
他原本並不準備去見那個劍斜插在腰間的男人,可如今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去瞧那青年人一眼。
陳風不願意見老人,他這段時間已經不願意見世上任何一位陌生人了。可老人已經走來了。
陳風不願意見旁人,可並不意味他會退避。
世上可以讓他退避三舍的人,除開紅顏知己以外,也就隻有原隨雲、中原一點紅、柳長街甚至卓東來這些至交好友而已。
這個身上有著一種猛獸般氣質的老人並算不上。
草原,一望無際。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兩個看上去渺小如小草的人相見了。
兩個人,一匹馬。
馬上、馬下,各自一人。
陳風深深瞧了魁梧如天神的老人一眼,道:“你找我有事?”
老人冷冷道:“我沒有事就不能找你?”
陳風淡淡一笑:“你當然可以找我,你找任何人都是你的權力,隻不過我是走是停,也是我的權力,現在我要走了,希望你走開。”
陳風拉了一下韁繩,健馬快奔起來。
老人、陳風距離,不過四五丈。
可這四五丈的距離,也足以讓健馬狂奔起來。
健馬從老人的身上狂奔衝去。
它四蹄猛然抬起,竟然要從魁梧高大的老人上空躍過。
老人不動聲色,筆直如山,可在健馬飛躍的時候,他輕輕伸出了右手。
不是掌,是一拳頭。
砰的一聲,空氣都已發生了爆裂。
拳頭狠狠擊在馬的脖子上。
這匹帶著一往無前氣勢的健馬竟然在半空中停頓了下來了。
天地間的一切也都在這一瞬間似已停頓。
可下一秒間,健馬竟然向後飛退。
砰的一聲,健馬飛退了三四米,才墜地。
老人筆直如山嶽,紋絲不動。
健馬也僵硬如雕塑,陳風坐在健馬上,全身上下一動不動,甚至眼神眼珠子也都沒有半分變化。
可他的身體很快就已下墜。
一寸又一寸的下墜,身軀也慢慢下陷。
飛馬牧場的健馬,比尋常的健馬訓練精良,都要好得多。
這匹馬就是飛馬牧場的馬,可如今這匹飛馬牧場的馬已經不死活馬了,而是死馬。
老人的這一記拳頭,竟然將健馬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已擊碎了。
陳風坐在馬上,健馬竟然就已經下陷,隨即簡直就如同一張畫,貼在地上。
可這張畫上帶著鮮血,健馬的鮮血。
陳風立在畫上,望著畫上的鮮血,也盯著老人。
老人有些詫異,他發現陳風的眼神仍舊冷淡而平靜,聲音也很冷靜。
陳風說:“閣下是什麽人?”
老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之色,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遇上了一個有趣的人,開口答道:“元十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