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一醉化恩仇
“我並沒有想到弱柳夫人最後竟然選擇為了成全你的江湖霸業而去死。”墨七星沙啞著聲音,一字一句道:“可我沒有想到的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竟然為了一邪門之魁首,攖鋒七大門派、五大
邪門、十三大幫派以及三十六散人高手,更不可思議的是,當年那一戰你竟然勝了。”
墨七星的眼中發著光,盯著麵前這位一身黑色儒袍,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昔年那位在天山之巔一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的曠世高手。
無論什麽人都很難將眼前這眉宇間帶著三分肅穆與三分蕭瑟再加上三分儒雅一分飄逸的中年人和昔年那位霸氣無雙,對當世幾乎半數江湖頂尖高手道出:若要白小樓的命,先問一問我手中鐵劍
的豪氣幹雲的絕代豪俠聯係在一起。
墨七星不能,白小樓也不能,甚至如今的原東園也不能。
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可當年之事,卻仿佛如昨日一般,在眼前不停浮現。
白小樓早已不是昔年那血氣方剛的青年人了,可想起昔日的事情,心中還是會湧現一股熱血。
白小樓望著原東園:“我雖然不願意承認,可也不能不承認,當年倘若你不出手,現在的白小樓也早已不存在了。”
這點墨七星、原東園也沒有法子否認。
倘若白小樓獨自一人,麵對那匯聚而至的正邪兩派高手,又如何可以攖鋒的下,因為原東園是無爭山莊少莊主,再加上昔年原東園能言善辯,竟勸說當年匯聚於天山之巔的諸位高手竟然一一比
鬥的方式,來決定白小樓的歸屬。
也正是如此,原東園才有機會擊敗當年匯聚於天山之巔的諸位豪傑,護佑住了當時已心如死灰的白小樓一條性命。
原東園沒有流露出一丁點情緒,腦海中那道溫婉的麵龐也在如今一點一點消失了,他是曾經愛過弱柳的,但她和白小樓不一樣,白小樓已經愛得深入骨髓了,可他已經從弱柳的記憶中走出來了
。
原東園瞥了白小樓一眼,淡淡道:“往日恩仇早已經不用再計算了,因為就算計算也計算不清楚了,當年你救過我,我也救過你,又何必再算?而且如今你也應當已經明白,弱柳夫人知道臨死
的時候,也都是愛著你的。”
白小樓道:“我明白,我知道她至始至終心中都隻有我一個人。”
他低頭望著染上了平生最摯愛女人性命的魔刀,慢慢道:“所以這口魔刀叫小樓一夜聽春雨,我們的解決雖然是一場悲雨,可相遇卻始終美好的!他始終是那個拿著詩書朗朗讀著小樓一夜聽春
雨的溫婉女子,我在他的記憶中也是那個趕路路過的青年公子白小樓。”
“不錯,在她記憶中你的確就是這樣的。”原東園道:“你不是魔教教主,你也不是天下第一刀客白小樓,你隻不過是那個叫白小樓的旅人而已,或許說你隻不過是她的丈夫而已。”
“是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白小樓淡淡道:“隻可惜我變了,而她沒有變了,隻可惜我後來雖然變回來了,但卻是讓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他說得很淡然,可無論原東園還是墨七星,都可以從這一席話中聽見了一種說不出的悲愴蒼涼,一種心已如死灰之感。
白小樓已經不是昔日的白小樓,更不是那個懷著宏圖霸業夢想的白小樓了。
——昔年的白小樓被宏圖霸業的白小樓給吞滅了,而昔年那懷揣著宏圖霸業一統江湖野心的白小樓,也已經被弱柳夫人的柔情與屍體給埋葬了。
如今的白小樓是一個嶄新的白小樓,也是一個孤獨寂寞的白小樓。
這點無論是墨七星還是原東園都明白,但他們都沒有說出口。
昔日的事情就如同一道道早已經結疤的傷疤,如今傷疤再一次揭開,原本止住的鮮血又已不可避免的繼續流出來了。
這種事情在今時今日今地以及這尊墓碑前,已是不可避免的必須要出現的,如今可以做的,也隻不過是讓這傷疤更小一些,血留下的更少一些。
墨七星也和原東園一樣坐在了地上。
纏綿細雨灑脫在三人的身上,可三個人一點也都不在意。
墨七星終於已經打開了那一壇早已放置了許久,在三人中間來回數次的美酒。
美酒打開的一瞬間,墨七星、白小樓、原東園都已經醉了。
酒香醉人,人已經醉,人更醉。
昔日的恩怨情仇,已經遲到了二十年的約期,終於已經有了一個結果。
這結局沒有鮮血與性命,隻有一段段傷心或豪情蓋世情懷的追憶,他們已不是昔日的少年,已能夠放下一切二十年前不能放下的事情了。
隻有酒。
沒有菜!
他們也不需要下酒菜,隻需要喝酒就可以了。
墨七星是個性格扭曲的人,他一向不喜歡看上別人幸福,因為他這一生之中極少享受著幸福時刻。
他生下來就被父母遺棄,無論是童年、少年、中年都曾被人鄙夷,即便成為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這種局麵也還是沒有什麽改變,因為他本就個畸形的人,畸形的人當然是要被正常人鄙夷的,每
個人都將他當作怪物。
他從未想過能夠坐下來和人愉快的喝酒,他也從未想過有一天他也不太在乎那畸形的麵容。
這一頓酒對於白小樓、原東園或許算不上什麽,可對於他來說卻算得上,平生以來少數幾件可以令他愉快的事情。
墨七星已經開始醉了。
醉了的人,都會情不自禁說一些醉話。
他望著白小樓,也瞥了一眼白小樓那口魔刀,以那種獨有淒厲而尖銳的聲音,慢慢道:“十三年前,我的‘天、地、神、佛、人、鬼、獸’七殺刀,竟然敗在你小樓一夜聽春雨之下三次,我實
在不太服氣,可又不能不服氣,我不能不承認若論刀法武功,我比起你來,實在遜色一些。”
白小樓笑了起來,能夠讓一彈指動九十城,令天下都幾乎翻天覆地的蕭彈指說出這樣一番話,實在是非常不容易的。
白小樓不能不笑。
他也已經有些醉了,直接將斜插在腰間的刀,握在手中。
他望著墨七星:“你呢?你是不是還準備瞧一瞧我的那口小樓一夜聽春雨?”
墨七星一瞬間就站起身,身上湧現出一種非常暴戾的氣息,淡淡道:“我已經敗了三次,但至少要贏一次。”
白小樓也笑了起來。
他喜歡墨七星這種性格,十三年過去了,墨七星這種性情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兩人都要準備交手了,而這時候一直悶頭喝酒的原東園卻慢慢開口了。
原東園慢慢道:“不管你們要幹什麽都是可以的,但在你們做這些事情以前,至少要等我說一句話。”
白小樓、墨七星望著原東園。
原東園根本沒有瞧白小樓、墨七星一眼,淡淡道:“你們應當承認這裏是無爭山莊的地盤,我雖然無所事事,可畢竟是這方地域的主人,因此你們既然來了,那當然就要付出一些什麽。”
白小樓笑了起來,非常詫異的望著原東園:“你什麽時候成了這種人了?”
“就在剛才。”
“剛才?”
白小樓忽然有些明白了,他已經瞧見了兩道身影。
其中一人似乎正是原東園的兒子——原隨雲。
還有一人當然就是柳長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