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風華絕代
原東園已經沒有酒了。
酒杯中的酒,酒壺中的酒都已經沒有了。
刀光一閃,酒就已經沒有了,可原東園還是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人的不是酒,而是一塊墓碑。
墓碑中原本沒有任何名字,可如今墓碑上已有了名字,一個原東園最想瞧見,也最不願意瞧見的名字。
弱柳夫人。
弱柳夫人是原東園的一段記憶,也是白小樓的一段記憶。
一段原東園不願意想起,也是白小樓最不願意響起的記憶。
可墓碑上的字,白小樓的人,以及那口小樓一夜聽春雨的魔刀,再加上這場不是春雨的春雨,將原本塵封的記憶全部都已喚醒過來了。
原東園還記得那場春雨,他記得那場春雨中,風流多情的白小樓遇上了弱柳夫人。
當年白小樓英俊至極,風流倜儻,當今世上不知多少女人傾心。當年原東園也正年少,也曾風流倜儻,可自認不如白小樓。
當年弱柳夫人也正風華正茂,在茅草屋前舉著詩書,讀著小樓一夜聽春雨這句話。
白小樓非常喜歡這句話中的意境,也喜歡上了本不算絕色的弱柳夫人,兩人自然而然的在起了,成為當時沒有幾個人知道的佳話,因此當時五行魔宮多了一位教主夫人——弱柳夫人。
原東園也已經迷上了弱柳夫人,但他是白小樓的朋友。對於白小樓的奇遇,他是羨慕的,可沒有半點嫉妒。
他是真心相信弱柳夫人和白小樓是會成為非常好的一對夫妻,比翼雙飛,白頭偕老,而他自認不能。
他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也是武林第一世家原家的嫡長子,也是無爭山莊最驚才絕豔的子嗣,他的未來注定要成為無爭山莊莊主,他的人生注定輝煌而坎坷。
——英雄是輝煌的,可也是孤獨的。
英雄的出現,就注定要放棄一些原本不想放棄,但不能不放棄的東西。他背負了無爭山莊的榮耀,也是無爭山莊有史以來或許是天賦最驚才絕豔的弟子,也是武林最可怕的奇才。
他文韜武略,詩詞歌賦,醫卜星相,都有涉獵,而且都極其精通,他這樣一個人的未來當然就已經等了。
無爭山莊的輝煌,無爭山莊的榮耀以及他身上的責任都注定不能如白小樓一樣隨心所欲,任意妄為。
原東園樂意肩負無爭山維係武林公平與正義的責任,因此她是非常樂意祝福白小樓和弱柳夫人這對情侶的。
他將自己的情感永遠的埋葬了。
白小樓成為了五行魔宮的宮主,而弱柳夫人當然也成為了魔教教主夫人,一切都非常美好,兩人真是比翼雙飛了。
白小樓收回了視線,可他心中的愁緒也已更濃了,望向原東園的時候,心中的離愁別恨也更加濃鬱了。
濃鬱得幾乎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但瞬間白小樓的眼中又已經閃現出了刀鋒般的光芒,他身上那種鋒銳甚至比那口天下第一魔刀還要邪意,還要可怕。
可他的聲音偏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纏綿與怨恨:“二十年前我就已經想要殺你了,現在我依舊想殺了你。”
原東園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一屁股就坐在了墓碑前,輕輕瞧了瞧瞧見的那壇酒,但並沒有打開,隻是淡淡道:“我知道,而且一直以來都知道,但我也知道你最想殺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弱柳
,更不是他,而是你自己。”
白小樓道:“是的,我最想殺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是弱柳,而是我,至始至終我最想殺的人都是我。”
“可你偏偏沒有殺了你自己,你隻是殺了弱柳而已。”
一道非常蒼涼沙啞的聲音慢悠悠響起,這道聲音仿佛跨越了無窮無盡的時空才傳到了這方世界。
白小樓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輕輕彈了一下手指,腳下的那壇酒就已飛起,朝著身後而去。
這一刻白小樓真已醉了,徹底的醉了。
柳長街沒有醉,原隨雲也沒有醉,如今或許算得上柳長街原隨雲最清醒的時候。
因為無論是柳長街還是原隨雲眼中都有著無窮無盡的好奇,這種好奇幾乎可以燃燒一切,因此昔日那段原本永遠塵封的記憶,在這兩個頂尖聰明的麵前再一次重現起來了。
原東園走出了莊園大門,走在了鋪設得非常整齊的青石上,走在雨中,他一連走了四十五步才停下。
柳長街也走了四十五步,兩人已經來到了上山的小道上了。
原隨雲這才慢慢開口:“我並沒有瞧見過我的祖父,因為我父親生下我的時候,已入暮年了。”
柳長街明白,他雖然不是江湖中人,可也聽陳風提起過這件事,原東園原本有後之恨,直到四十多歲才有了原隨雲這個子嗣。
原隨雲慢慢道:“不過我不止一次聽過關於我父親當年的傳說,這些人都極少出現在江湖上,他們基本上都是江湖上的隱士,可昔年他們的盛名卻也極少人可以及得上,其中就有摘星羽士帥一
帆。”
柳長街是一點也不懷疑的。
但他不知道帥一帆這個人,但帥一帆這人昔年被成為天下第一快劍,更被譽為一劍動三山的絕代劍客,昔年也更被譽為劍帥,他的劍法造詣可以算得上出神入化,當年帥一帆算得上名動江湖的
人物,可如今已是昔日的江湖名宿,沒有幾個人知道,也極少出現在江湖上了。
柳長街不知道帥一帆,但卻相信原隨雲的話,而且也相信原東園昔年的厲害。
原隨雲淡淡道:“帥一帆前輩曾告訴我,我的父親昔年的鋒芒是沒有幾個人比得上的,隻可惜當年瞧見我父親鋒芒的人並不太多,他們雖然都是江湖上最頂尖的高手,可極少在江湖上行走,也
從不宣揚自己的盛名,因此我父親的名氣才不為人所知了,不過我父親還是曾轟動過天下的。”
柳長街不說話,隻是靜靜傾聽。
原隨雲道:“那是二十年前的天山,二十年前我父親第一次轟動天下,也是最後一次轟動天下,可這件事江湖上極少有人知道。”
柳長街好奇不已,抬頭望著眼前的小山,“什麽事?”
“昔年他獨自一人提劍,橫挑當時七大門派,五大邪派以及十三大幫派魁首。”
柳長街心中已是熱血沸騰了,瞪大眼睛望著原隨雲。
這種事情本應當為江湖上下知曉,可為什麽迄今為止江湖上下極少有人傳揚這件事呢?
柳長街想到了一個原因,難道當世的七大門派、五大邪派以及十三大幫派的魁首都已經敗在了原東園的劍下呢?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閃現,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他越來越相信有這種可能。
可原東園為什麽要獨自提劍橫挑當世天下高手呢?
這個秘密在悄無聲息間揭曉了。
酒壇飛至,一道身影也忽現。
酒在手中,酒未如咽喉,人偏偏也醉了。
可這人偏偏冷笑,冷冷望著白小樓慢慢道:“二十年了,昔年天山一別,十三年你我一戰,如今我們又見麵了。”
白小樓冷冷盯著眼前的人,也望著那人斜插在腰間上的那口刀,聲音冷淡得出奇,一字一句:“是的,我們又已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