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我回來了
夜色已深,可天上有月。
月高懸,不是圓月,半月。
陳風、陰嬪躺在草地上。
陰嬪摟著陳風的脖子,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陳風,瞧了也不知道多久,她才收回了視線。
陰嬪以一種極其平淡的語氣道:“今天公孫蘭離開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去送送她?”
陳風望著陰嬪:“我為什麽要送她?她又不是我什麽人。”
“她不算是你什麽人。”陰嬪:“你隻不過可以為了他冒險甚至赴死而已。”
陳風歎了口氣,忽然站起身。
陰嬪驚呼了一聲,她已經感覺自己被陳風抱在懷中了。
陰嬪狠狠瞪了陳風一眼,靠在陳風的肩膀上。
陳風不說話,隻是摟著陰嬪,他的人已經離開了地麵,如一陣風朝著寂靜的夜色而去。
四周已經沒有人,可陳風還是瞧見了人。
他停下了腳步,落在了屋簷上。
陰嬪有些詫異望著陳風。
她不明白陳風為什麽停下,可她知道陳風停下,一定是有理由的。
陰嬪掃了一眼四周,他隻瞧見兩位看上去非常落魄的人。
一位老者,還有一位甚至算不上劍客的落魄青年。
青年腰間有劍鞘,可連劍也沒有。
難道陳風是因為這兩人停下腳步?陰嬪是可以明顯瞧得出陳風的麵色已經變了,瞳孔開始劇烈收縮,雖然一瞬間就已恢複原樣。
可這種變化出現在陳風身上,已經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了。
陰嬪是非常清楚的。
陳風不是個輕易變色的人,有時候即便麵對死亡的時候,陳風都可以談笑風生,安之若素,這樣一個人又如何會輕易變色呢?除非遇上了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陳風才會變色。
如今的陳風已經變了顏色。
這兩位落魄平凡的青年、老者身上有什麽特異的地方呢?
她實在想不清。
陰嬪立刻選擇一種最簡單的方式開口了。
青年、老者已經走遠。
陰嬪長長吐了口氣,望著摟著自己的陳風:“你是不是認識他們?他們是什麽人?”
“我隻認識青年人。”陳風點頭搖頭:“青年人名為段天涯,是四大密探之中天字第一號。”
陰嬪也是個很少變色的人,可如今她也已經變色了。
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青年、老者從長街上走過的模樣,陰嬪的眼中閃過了光:“四大密探可以算得上是當今天子身側最信任的人,他們即便是麵對靠山王楊林,也可以不用行大禮,地位算得上極其特殊。如今長安城內風雲變化,群雄都已經在爭奪和氏璧?段天涯不在靠山王楊林身側,反而剛入長安城,又是為何?”
“剛才那位老者又是誰?段天涯的身份地位都極其特殊,可他對那位老者偏偏極其尊敬甚至崇拜,這位老者有什麽樣的身份呢?”
陳風眼中閃過了一抹讚賞神色望著陰嬪,他是不能不承認陰嬪觀察力之敏銳,思維之清晰,頭腦之冷靜的。
可以一瞬間思忖出如此多的問題,這實在不算是容易的事情。
陳風放下陰嬪,思忖了半晌,歎了口氣:“昔日我、葉孤城、公孫蘭夜探清風別苑,雖然並沒有得到和氏璧,可公孫蘭已經達成了自身的目的,我們也已經算得上是局外人了,可這些日子原隨雲、卓東來都並沒有忘記查探長安古城的事情。”
“長安古城,四大密探之中黃字第一號還是無影無蹤,其他三大密探之中的段天涯、歸海一刀這段日子則銷聲匿跡,隻有玄字第一號上官海棠出麵為靠山王處理一些事情。”
“許多人都在揣測段天涯、歸海一刀的行蹤。”陳風:“如今瞧來段天涯這些日子應當已經喬裝打扮,暗中離開長安古城,而其目的極有可以就是護送這位老者抵達長安古城,他或許是繼風眼之後的第二個變數,而且還是極大的變數。”
陰嬪有些驚訝:“你的意思是這位老者的本事極有可能還在風眼之上,而不在之下?”
代號風眼的人,這些日子的本事,陰嬪已經是見識到了。
風眼從未露麵,可這些日子李閥處理長安古城的變化,比起以往不知道英名了多少倍。
手腕之間,原本僵持的七大勢力之中除開獨孤閥、靠山王以外,其餘四大門閥義軍都已經和李閥非常融洽,而且一副同盟結義,馬首是瞻的模樣。
卓東來這些時日都在暗中主意風眼的一舉一動,前些日子他對風眼還存有幾分傲氣,陰嬪、陳風都是清楚卓東來對風眼這人也是非常服氣了。
這樣一個人的本事幾乎可以在長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
風眼真如風眼一般,將天下的局勢都已經掌控在手中了。
陳風當然是明白陰嬪言語中的意思的,可他沒有任何遲疑:“靠山王位高權重,傲視天下英雄!段天涯地位非凡,他們兩人竟然都願意在這段時間去請這樣一個人,可想而知這人的本事非同尋常。”
“這人的出現,長安上下的局勢就一定會發生變化,而且還是非常劇烈的變化。”
“為什麽?”陰嬪不太明白:“即便此人的本事比得上風眼,可你不要忘記這裏是長安古城,是李閥的地盤。”
陳風淡淡一笑:“我想忘記,可當然也沒有忘記,這裏的確是李淵的地盤,隻可惜你似乎忘記了在靠山王眼中,這裏不是李淵的地盤,天上地下都是大隋的江山,什麽四大門閥都隻不過是大隋的臣子而已。”
陰嬪已經明白了。
她的腦海中已經冒出了一個念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靠山王真希望瞧見如今這種和平的局麵出現嗎?
當然不願意。
顯而易見,靠山王是一定會破壞這種已經穩定下的局麵的。
而這位老者在這種時候來到長安,是不是正是為了靠山王的謀劃呢?
陰嬪已經可以想象得出,未來的長安古城隨著這位老者的到來,即將掀起血雨腥風了。
段天涯已經瞧見了陳風。
他隻瞧了陳風一眼,便沒有再望陳風了。
段天涯跟在老者的身後。
老者走在長街上,他走得一點也不快,可每一步踏下或抬起,段天涯都感覺一種說不出的沉重與力量,仿佛一座山壓下或升起一樣。
段天涯可以明顯感覺老者身上的威嚴愈來愈重了。
忽然,老者停下了腳步,望著段天涯:“帶路吧,我要去見他。”
段天涯瞧了一眼天色:“現在?”
老者淡淡一笑:“他沒有睡,沒有瞧見我以前,他是睡不著的。”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極其淩厲的光:“他是我兄長,天上地下沒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段天涯沒有說話了,他在前麵領路。
小小的豆腐坊。
一盞殘燈照亮著豆腐坊。
段天涯已經離開。
老者立在豆腐坊前,瞧著屋中殘燈下的那道修長的身影,他腦海閃過不知道多少念頭,不知多少過去。
一聲沉沉歎息,往昔再一次塵封。
他踏出了第一步,走到了屋前,輕輕瞧了瞧門。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老者耳畔響起:“何人?”
老者全身都已經顫抖起來了,他慢慢推開門,瞧見了那道如山嶽般威嚴似大海般浩瀚的身影。
老者張了張嘴,聲音沙啞的喊道:“大哥,我回來了。”
老者已經低下頭,這一刻淚已經流了下來。
靠山王沒有回頭,他也沒有流淚,但此刻如果有人瞧見一定會驚訝的。
他那如山嶽般魁偉的身軀竟然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