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無題
跛子立雪地。
跛子是傅紅雪,原本應當已經死了但沒有死的傅紅雪。
傅紅雪盯著花錯的屍體。
花錯的屍體躺在雪中,已經冰冷發涼的屍體。
他看著花錯的屍體,腦海回憶著花錯的話。
“我不是因玉羅刹、謝曉峰而來的,而是來找你傅紅雪的,我要找你交手,我要瞧一瞧你的刀。”
“我勝過,我也敗過,因此我勝得起,我也敗得起,你呢?你是不是也敗得起?”
“我敗了,可你沒有殺我,因此我欠你一條命。”
羅刹殿中。
花錯擋住多情環。
他望著練霓裳道:“我欠傅紅雪一條命,因此我必須還他一條命。”
花錯、蕭淚血決戰之前。
花錯望著傅紅雪,已經封住穴道的傅紅雪。
他道:“我已經知道蕭淚血,我知道蕭淚血是一個了不得的超級高手,因此我知道此戰我很難回來,因此我想請你做一件事。”
“我有妻,叫花景因夢!我答應他要回來,因此我一定要回去,可我的人已經回不去了,但我的屍體我一定要回去。”
傅紅雪張口,掙紮,可穴道已經被封住。
他隻能掙紮。
花錯望著傅紅雪道:“你本可以殺我,但你沒有殺我,因此我欠你一條命!我花錯不喜歡欠人東西,也不喜歡欠人性命,因此我馬上就不欠你了。”
他喝下半壺酒,拍手歌道:“仙人掌上的刀,刀如針,命飄零。散不完的刀光,數不盡的刀魂。”
花錯走,大步流星的走。
花錯戰,和蕭淚血一戰。
因此花錯死,傅紅雪瞧見了花錯的屍體。
傅紅雪立在雪中,他盯著花錯的屍體,腦海中回憶著花錯的話,他沉默了。
他的雙手在流血。
血滴在雪中。
雪上有花錯的血,也有傅紅雪的血。
鮮血都滴在雪中。
血已經成了紅雪。
誰也瞧不清雪上的血,那部分是花錯的,那部分是傅紅雪的。
沒有飛雪,隻有寒風,刺骨的寒風。
傅紅雪立在雪中。
他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寒風。
他的臉已經蒼白的和花錯的臉一樣了,他的身體已經沒有知覺了,他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可他的心卻是熱的,滾燙。
滾燙的心,熾熱的心。
傅紅雪終於動了,他彎下腰要,鬆開了刀。
鬆開了那柄自握住刀起就從未放下鬆開過的刀。
他抱起了花錯,他沉默,他沉重,他平靜的走出了磐石鎮。
一步又一步走出了磐石鎮。
他的身後留下一條不是正常的人腳印。
他走了,他艱難的走了,向著磐石鎮外走去。
他要去沙漠。
他要去沙漠找花景因夢。
他要將花錯送到花景因夢哪裏。
花錯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可花錯已經是他的朋友了。
他平生以來唯一的朋友。
傅紅雪沒有哭,他早已經哭不出來了。
他的淚早已經幹了,他現在隻能流血,而不可能流淚了。
練霓裳也盯著屍體。
她盯得不是花錯的屍體,而是玉羅刹的屍體。
上好的棺材馬上就要訂上了,她馬上就要瞧不見這個人了。
這位她一生最重要的親人。
她也沒有流淚,她早已經沒有了淚水。
他的身上有著羅刹教崛起於天下的重擔,他的心中有哥哥玉羅刹的希望以及稱霸江湖的雄心。
她如何可以流淚?她怎麽可以流淚。
她望著玉羅刹的屍體,她已經發誓從今以後她要徹底埋掉多餘的情感,她要成為羅刹教主,主宰天下的羅刹教主。
她的身下注定要踩著萬千屍骸與鮮血,摘下那屬於強者的神聖王冠。
因此她如何能流淚,如何能沉浸在過去的悲傷喜悅之中?
可練霓裳終究是人,她可以不流淚,可她的心中還有請,對玉羅刹的兄妹之情,即便玉羅刹已經死了。
——世上又有什麽人可以沒有情呢?
水天姬已經走了,但羅刹教還有客人。
梅吟雪是羅刹教的客人。
練霓裳以大長老的身份吩咐無論如何人都不能闖進羅刹殿打攪教主玉羅刹的安寧。
玉羅刹已死,大長老擁有無上權威,自然沒有人敢違背練霓裳的命令,因此隻有梅吟雪來了。
梅吟雪走到練霓裳的身後,練霓裳已經收起了情緒,轉過身望著梅吟雪。
一層淡淡的薄霧籠罩著那張清冷傾城的麵孔。
她不再是玉羅刹,可她似乎又成了玉羅刹。
梅吟雪沒有驚訝,她望著練霓裳道:“多謝。”
練霓裳道:“你不用謝我,這隻不過是一場交易,我幫助陳風脫離困境,而你加入羅刹教而已。”
梅吟雪點頭:“不錯,這隻是一場交易,那麽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
練霓裳沒有回答,她望著梅吟雪好奇問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幫助陳風呢?”
梅吟雪沒有開口。
她已經加入了羅刹教,可並不代表什麽都會開口。
她是梅吟雪,她是孔雀妃子冷血妃子梅吟雪。
這一點是不可能改變的,無論加不加入羅刹教都不可能改變。
練霓裳笑了笑,她沒有問了。
她望向大殿外的茫茫天地,輕聲歎道:“陳風啊陳風,你真不知道走什麽運了,希望你的運氣可以一直可以這樣好。”
馬車上。
卓東來、陳風坐在馬車上。
馬車已經駛出了磐石鎮。
馬車已經走了兩天了,很快就可以抵達長安了。
卓東來麵上又恢複了不少笑容,他望著陳風道:“蕭先生似乎不想殺我了。”
陳風望著卓東來道:“你還是多想想他來殺我們,我們用什麽法子摘掉他的腦袋吧。”
卓東來搖頭道:“我不去想,也不能去想。”
“為什麽?”陳風玩味望著卓東來道:“難道你這樣忌憚他?”
卓東來望著陳風,他一點也不生氣。
神情平靜道:“因為我不想浪費的精力與體力去想本可能想得出的事情,而且你也沒有去想。”
陳風承認,他的確也沒有去想。
這兩天他都沒有去想。
他望著卓東來道:“你的確是一個聰明人,一個非常危險的聰明人,我寧願和蕭淚血那種人為敵,也不願意做你的對手,你實在太冷靜太聰明太了解別人也太了解自己了。”
卓東來也笑了,他從水晶瓶中倒出一杯紫色的波斯葡萄酒,望著陳風道:“你豈非也是如此?因此我隻希望我們永遠不是對頭,甚至永遠都不要相見才好。”
陳風笑了笑,他望著卓東來道:“如果我們有機會抵達長安,那我們恐怕很長一段時間見不了了!你不用擔心我,而我也不由擔心你了。”
卓東來沒有說話。
他也沒有問。
有些話不能問,有些話也不能說。
隻是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卓東來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