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一把刀一柄劍
十二月十二。
酉時,酉時初。
祁連山顛。
飛雪漫天,天地一片雪白。
群人立在祁連山顛,可玉羅刹已經瞧不見其他人了。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可依舊有光,但玉羅刹已經瞧不見人了,他瞧不見其他人了。
他瞧不見其他人並非因為天色灰暗,也並非因為木道人、枯梅大師、司空摘星、龍五、秦護花、紮木合、中原一點紅、陳風等人距離他們太遠了。
他瞧不見其他人,他的眼中已經根本沒有其他人了。
他眼中隻有一個人,一個即將殺死他或他即將殺死的人——謝曉峰。
他眼中隻有謝曉峰,謝曉峰眼中也隻有玉羅刹。
隻有一點不同。
玉羅刹可以瞧見謝曉峰,他可以將謝曉峰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謝曉峰卻敲不清楚玉羅刹。
他瞧不清楚玉羅刹,因為玉羅刹的麵上被一層迷霧籠罩。
玉羅刹那張臉似乎有著一種極其神秘的力量極其不可思議的秘密,因此那張臉才被迷霧籠罩。
可那張臉中究竟有什麽秘密呢?迷霧下的那張臉究竟是怎樣的臉呢?許多見過玉羅刹的人都好奇。
即便是羅刹教三大護法長老歲寒三友枯竹、寒梅、孤鬆也無比好奇,可他們不敢開口,更不敢詢問。
——羅刹教主的事沒有任何人敢過問,即便是教主之下最德高望重的大長老也不敢過問。
但所有人都會去想,因為每個人都有好奇心。
可謝曉峰沒有去想,更沒有去好奇。
他盯著玉羅刹,盯著玉羅刹那看不清麵孔的麵龐、
他沒有去想,一丁點也沒有去想。
他不是不去想,而是不敢去想。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能在去想任何事了,一旦想了任何事,那他的心就已經不純。
一個不純的心必然發揮不出劍法的至高威力。
因此他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是來和玉羅刹交手的,這一次交鋒他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但他不是來送死的。
因此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玉羅刹還沒有出現的時候,他立在冰天雪地飛雪漫天的祁連山顛,他腦海中就已經什麽都不去想了,他的腦海中隻有劍,甚至在一瞬間,他心中連劍也沒有了,連對手也沒有,連任何人也沒有了。
他已經成為了一個世界,一個孤獨的世界。
玉羅刹出現了,因此謝曉峰的視線出現了一個人,出現了一個對手,一個即將殺他或即將殺死的對手。
玉羅刹是對手,也隻是對手而已。
因此他什麽都沒有想,見到玉羅刹以後,他甚至什麽都沒有開口。
玉羅刹也沒有開口。
他望著謝曉峰,他也沒有開口,可他終究還是開口了。
他笑了,他望著謝曉峰笑了。
他非常愉快的望著謝曉峰道:“你很好,你有資格做我的對手。”
謝曉峰望著玉羅刹道:“為什麽?”
玉羅刹道:“因為你沒有好奇,一點好奇也沒有。”
謝曉峰望著玉羅刹,他沒有問,可他的心卻更凝重了,他的心中生出了忌憚,一種說不出的忌憚。
他明白眼前的羅刹教主是一名極其可怕的對手,無論是武功還是心智上,都是極其可怕的對手。
玉羅刹望著謝曉峰,他微笑道:“你沒有好奇我的長相麵孔,無論什麽人都好奇我的長相麵孔,你本應當好奇,你的確應當好奇,可此時此刻你不應當好奇。”
謝曉峰道:“是的,以前我可以好奇,但現在我不能好奇,因為你是我的對手。”
玉羅刹點頭道:“是的,我是你的對手,你如果對我好奇了,那你的心中便會少一份對我的殺意與戰意,你的心境也會因為這一份好奇而出現一丁點破綻,因此你隻要對我好奇了,你隻有一敗。”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說不出的冷酷笑意,道:“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敗就隻有死,唯有勝才可以生。”
謝曉峰道:“不錯,因此我現在還沒有敗,我還站在你的麵前。”
玉羅刹淡淡道:“是的,因此你是一個不錯的對手,值得尊敬的對手,當今武林天才不計其數,可值得我尊敬的人卻沒有幾位,你算得上一位。”
他笑了起來,他望著謝曉峰道:“你是一名值得尊敬的對手,因此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謝曉峰沒有問。
他已經不用問了,因為玉羅刹麵上的迷霧已經消失了。
當今武林從來沒有人瞧見過玉羅刹的麵目,也從來沒有人知道玉羅刹的長相,甚至玉羅刹是男是女都沒有人知道,可這個傳奇被打破了,被玉羅刹親手打破了。
謝曉峰瞧見了玉羅刹的麵目,瞧見了玉羅刹真正的麵目。
一張冷峻滄桑的臉,眉宇間流露這桀驁冷酷氣質,全身上下更是流轉著睥睨天下的氣息。
這就是玉羅刹,這就是羅刹教主玉羅刹。
玉羅刹望著謝曉峰。
他的麵上看不出喜怒,甚至看不見任何情緒,似乎解開臉上的麵孔這隻不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而不是這二十多年來惟一一次將真正麵孔展現於眾人麵前。
他望著謝曉峰,道:“你配當我的對手,因此無論你是生是死,你都有資格記住我這張麵孔。”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隻有光,隻有一丁點的微光。
其他人瞧不見玉羅刹的麵孔,即便是距離玉羅刹比較近的木道人、龍五等人也隻能瞧見這位西方霸主是一位男性,是一位充滿著梟雄氣度的男性。
至於真正的麵孔如何,隻有謝曉峰才知道。
謝曉峰望著玉羅刹。
他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我記住了,不管是生是死,是勝是敗,我都記住了。”
玉羅刹微笑,他的手握住了一把刀。
漆黑如墨的刀。
刀鞘漆黑,刀柄漆黑,刀身漆黑的刀。
刀在刀鞘中。
刀也在玉羅刹的手中。
他握著刀,望著謝曉峰道:“我不喜歡用刀,我喜歡用劍。”
“二十一年前,師尊曾誇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劍術奇才,可我從不用劍,而用刀。”
他望著謝曉峰道:“你可知道我為何不用劍,而用刀?”
謝曉峰搖頭。
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說而已。
玉羅刹淡淡道:“我不用劍,隻是因為我知道神劍山莊的子嗣弟子都用劍,因此我不用劍,而用刀,迄今為止我已經練了四十三年的刀,如今我這柄刀終於遇上了神劍山莊的劍,而且還是昔年神劍山莊第一代莊主謝天用的佩劍。”
謝曉峰望著玉羅刹道:“因此你要用刀擊敗我的劍?”
玉羅刹淡淡道:“你錯了,是羅刹教的刀擊敗神劍山莊的劍,一百多年前我們敗在神劍山莊的劍下,但如今神劍山莊會敗在我們的刀下。”
他說得很平靜,也很冷靜。
他的聲音並不大,可任何人都聽得清楚他說得這句話。
任何人也都聽得出這句話中的自信、肯定。
這不僅僅是一句話,而是一把刀,一把無堅不摧的刀。
一把砍在所有人心中的刀。
歲寒三友筆直立在一側。
他們望著飛雪之中的玉羅刹,眼中已經留下了熱淚。
——百多年前魔門和青龍會爭鋒,最終魔門分裂為羅刹教、中土魔門、五行魔宮。
而昔年的羅刹教主更是敗在神劍山莊的劍下。
今日這段羅刹教內不願提起的曆史終於要改寫了。
十二月十二、酉時。
這一日,羅刹教第四代教主玉羅刹擊敗謝曉峰——羅刹教的刀擊敗神劍山莊的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