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看雪

  辰時剛過，飛羽、慕容秋荻、陳風就已經啟程動身了。


  前往神劍山莊的山道崎嶇，馬車難以快行，因此三人不行，不消一個時辰就來到了綠水湖。


  一張小船，一位帶著鬥笠的漁夫早已經在渡口等候了，綠水湖的湖岸雖寬，可知道這名漁夫出現的時候，這綠水湖上便沒有其他船隻。


  慕容秋荻、陳風早已經見識過了這一幕了，因此並不驚訝，直接登上漁船。不過有一點即便是來過神劍山莊幾次的慕容秋荻也有些驚訝，一直木訥寡言的漁夫今天竟一反常態，主動開口和他們交談，並且介紹四周的山水特殊。


  慕容秋荻稍微詫異了一下，對於船夫的健談並沒有多作附和，至於飛羽則是一眼不發，因此船上基本上都是陳風在和船夫交談。


  這位中年船夫的舉手投足之間有著不弱的武術功底，陳風一點也不驚訝，綠水湖本就是通向神劍山莊唯一道路，倘若船夫可以任人宰割，那神劍山莊也不可能屹立於武林兩百年都被奉為武林聖地，亦不可能被奉為武林禁地。


  不過有一點陳風略微驚訝，便是船夫的言談措辭。


  船行至湖中心，船夫忽然停下木漿，指著不遠處一根插在水中發黑的木棍，道：“三年前，也是秋日，武林之中有一名絕世劍客乘船欲登上神劍山莊挑戰三少爺，但他最終將那柄貼身寶劍留在了神劍山莊，人獨自離開，公子見多識廣，可知道此人是誰？”


  慕容秋荻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但閉口不語。


  陳風沒有遲疑，輕描淡寫道：“談及此事武林之中不知道的恐怕沒有幾位，三年前，武林最負盛名之人並非是如今的西門吹雪、陸小鳳、楚留香等人，而是在一年之內斬殺十九位當世一流高手，接下了至少二十八筆殺手交易，而二十八筆生意都全部達成的燕十三，當年殺手界甚至尊稱燕十三為天下第一殺手，即便是遠在長安的李閥二公子也都心慕至極，欲將其招攬入麾下，隻是沒有任何人想得到金錢美女以及權利都唾手可得的燕十三竟然來到神劍山莊欲挑戰未逢一敗的謝曉峰，世人原以為神劍山莊之上兩人會展開一場曠古絕今世所罕見的激鬥，因此決戰之前，當時諸多武林名俠甚至七大劍派之中的五位掌門都來到神劍山莊，欲目睹這一決戰，但結果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燕十三竟然止步於綠水湖畔，最終轉身離開了神劍山莊。”


  船夫麵上流露出了發自內心的愉悅神情，眼中也流露出追憶神色，輕歎道：“公子所言不錯，當年燕十三攜大乘之勢而來，可謂天上地利人和都已被燕十三占全，隻可惜他沒有想到會遇上莊主，因此隻能止步於綠水湖畔，衝霄劍意頓化虛無。”


  雖然關船夫的神色，陳風已經隱隱有了推斷，可聽見船夫親口道出這一事情，依舊有些震驚，他望著船夫，望著視線可及的綠水湖畔，道：“先生，您的意思是今日我們登上神劍山莊，也會先遇上謝莊主。”


  船夫含笑搖頭，並不回答陳風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可知為何莊主會阻攔燕十三去見三少爺？”


  陳風沉默了一會兒，他道：“因此謝莊主認為燕十三會死在三少爺謝曉峰的劍下。”


  船夫點了點頭，他看著陳風眼中流露出一種非常複雜的神色，既欣賞又歎惋，他道：“是的，三少爺的武學天資以及勤奮刻苦都非尋常人所能及得上，他甚至一個人若想不敗就不能對對手有任何輕視或鬆懈，因此他無論麵對任何人都會全力以赴，因此死在他劍下的人實在不少，他雖然不忍，可若他不願意死在他人的劍下，就隻能收起這份不忍，因為他是神劍山莊的子嗣。”


  慕容秋荻的麵色已經有些蒼白了，她望著陳風張了張嘴，可望見陳風麵上得那種肅穆氣質，她閉上了嘴巴。


  慕容秋荻不是劍客，但他見過不少劍客，因此對於那種氣質她並不陌生，一點劍客的身上流露出那種神色那種氣質，就隻能有一種可能——已經忽視了生死。


  此時此刻的陳風對於性命看得不重，無論是別人的性命，還是自己的性命。


  他望著船夫，船夫甚至可以感覺陳風那張臉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神聖氣質，那種氣質他從不少人的身上看到過，如燕十三如謝曉峰又如不少葬身在神劍山莊甚至連性命都沒有留下的劍客。


  船夫望著陳風，那雙對生死看得極其淡漠的眸子中流露出了尊敬的神色，眼前這名劍客雖然無名，但依舊值得尊重。


  “因此今日我們不會遇上謝莊主？”陳風望著船夫，笑容輕鬆隨意。


  “不會。”船夫補充道：“至少在見到三少爺之前，莊主不會見你們。”


  陳風皺了皺眉，道：“如何才能見到三少爺？”


  船夫道：“過了綠水湖自然有人指點三位，但小人還是勸公子一句，不要去見三少爺。”他望著陳風，眼神很清澈，沒有一丁點輕視，可一雙眸子中流露出得意思再明顯也不過，你勝不過三少爺謝曉峰。


  陳風是看得出的，他沒有生氣，他從來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生氣，而且在來到神劍山莊之前，他早知道以如今他的武學造詣不如謝曉峰，他現在不應當見謝曉峰，可人做某些事情是理智都無法控製的，譬如此時此刻的陳風去見謝曉峰豈非就是如此？


  陳風回頭瞥了一眼如一株水仙花坐在小船中心，而且一臉擔憂望著他的慕容秋荻，柔柔一笑道：“如果沒有慕容秋荻，即便是一千個謝曉峰在神劍山莊請我去見他，我也不會去，他也休想找到我，不過我的身邊有慕容秋荻，何況我想和她冬天在翠雲峰看雪，因此此時此刻，我又如何能推卻呢？”


  他的手握住了劍，視線望著綠水湖畔，長身而立。


  船夫望著陳風，此時此刻他還能說什麽？他明白現在無論說什麽，也已經沒有法子改變這位無名劍客的心意了，現今他如今能做的事情豈非就是駕船送這三人過綠水湖。


  船到岸，慕容秋荻、飛羽、陳風三人下船。


  船夫遙立船上望著陳風等人，拱手施禮：生死由命成敗在天，他並不希望這三人死在神劍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