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風華(10)
林佩櫻是還算慶幸的,可是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是自私——她不想敕婉被提起,不想看見敕婉再在別人口中在每個別的人口中是什麽樣子的,她不是敕婉,她本名是敕悉則,她是天空中乘著風自由自在的鳥,她不該再被困在這玉朝人的口中了,她已經很慘了,不要再將她扯進來了,她生前身後,都不想再踏足中原半步了吧,林佩櫻想,敕悉則一定是不想的,不想再被人提起,就此也就銷聲匿跡吧,否則別人口中無論是惋惜或是什麽別的話,恐怕到最後都會化成一聲歎息。何況敕悉則在信中說,林佩櫻要好好過日子,別再像初見之時,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身份尊貴,應該是驕矜的,不該是那副落魄的模樣,敕悉則真的很喜歡看林佩櫻意氣風發的明媚的樣子,一身紅衣,英姿颯爽,那才是好看的。
敕悉則整封信裏,就像是在和林佩櫻告一個普通的別一樣,就像是敕悉則要回自己的國家待幾天,馬上就會回來了一般。那般輕鬆的口吻,除卻繚亂的字跡,林佩櫻還真的恍惚以為敕悉則隻是回去待幾天,不日便回來了。林佩櫻和敕悉則談天說地,二人一拍板就差如男子一般拜個把子,簡直恨為什麽二人為什麽沒有早些遇見,實在是知己難求。所以林佩櫻知道,敕悉則這般,也是在告訴林佩櫻,逝去的就是逝去的,不要再惦念敕悉則了罷。
“若是說我還有什麽求的,那就是想去水月潭旁邊,摘一捧月見草,然後趁著四周沒人的時候,和我的妹妹一起,唱些渾不端穩的山間小調·············”
這是敕悉則最後的一行字,似乎是對那些過去的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歲月,有著無限的眷念。
是不能想的。
以為這些年過來了,眼淚早就是自己能控製住的了。可是想到那個曾經在月色下偷偷的從牆頭上冒出個頭,晃晃悠悠差點栽下來,委委屈屈鼓著臉的少女,林佩櫻就覺得心被人攥著,狠狠的擰了幾把,疼的她喘不過來氣來。
“貴妃娘娘,您···········”丹雲隱看著林貴妃忽然掉下來的眼淚,林貴妃抬起頭,一雙眸子被淚眼模糊了,隻能看見那眼神裏透出來的哀傷,是那般的悲慟。
其實衝越國的小公主,不像她姐姐的。她姐姐心中是那般俏皮,是那般靈動,可是那個小公主卻是溫潤如水的,是發自心中的溫潤如水,仿佛整個人都是柔軟的,沒有一點棱角,靜靜的站著的時候,讓人一眼望去,就覺得歲月靜好,而不是敕悉則那般一眼望去就是明媚的好看,是獨獨屬於少女的爛漫,是天邊燃的正好的朝霞。
林佩櫻是有些遲疑的。她知道敕悉則的心,可是卻不甘心,敕悉則就該這般消失嗎?都是可憐人,都是可憐人啊!所以林佩櫻還是求了兄長讓兄長遠赴皇帝登基後不久就退隱的寧尚書住的地方,那時候那個小公主已經離開了寧府,衝越國的遺孤倒是還在,林家深覺衝越國皇室無辜慘死,倒是對衝越國的遺孤還偷偷照顧著。寧如意成了丹甫閣的夫人的時候,林佩櫻覺得眉心一跳,她急忙遞了書信,知道寧如意定然是知道分寸的。寧如意本名敕如意,因為衝越國的皇後是中原人,故而敕悉則和敕如意雖然生的不是徹底的中原美人的樣子,卻也不一定能被看出來是異域人,這兩位美人都像極了她們的母親。如意這個名字是衝越國的皇後給敕如意起的,是按著中原名字的意思起的,隻是在衝越國裏倒是成了小名,大多數人都是叫敕如意為敕娓婭,是娓婭公主,是衝越國中最珍貴的明珠的意思。寧如意沒有接過寧府的來信,卻看過林佩櫻的信,所以皇家的宴會,丹甫閣不願意帶著寧如意去,寧如意自然更是不願意去的,就算是不得不去,寧如意都會將自己的存在最小化。
左右玉京中那時候就有丹甫閣寵妾滅妻的聲音,就有些難聽的,寧如意索性就不爭不搶不溫不火的樣子,倒是有時跟在丹甫閣身旁的嚴氏跟那些命婦們推杯換盞。
寧如意和敕悉則不一樣,姐妹兩人倒是像是反過來了一樣,可是若是仔細瞧著,定然可以看出來寧如意有幾分和敕悉則相像,尤其是那棱角分明的臉和精致的如同畫出來的眉眼,不會被那淡然如水的氣質衝淡半分,隻是寧如意刻意規避著。林佩櫻不知道皇後還是皇帝到底和衝越國那些皇室一夕之間竟然都死了有什麽關係,可是林佩櫻知道,皇後不是麵上那麽寬仁,她也是個可憐人吧,喜歡皇帝的,都是可憐人。她也曾經是。皇後的作為和林佩櫻一點點自己解析出來的真相,林佩櫻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寧如意被發現。
林佩櫻知道,寧如意的死,恐怕多半和皇後也脫不了幹係。畢竟寧如意實在是比安知霜還要像敕悉則,安知霜長得有三分相似敕悉則,性格也是張揚的。不過敕悉則是獨有的如陽光般耀眼的明媚,而安知霜卻是狂妄驕縱。
寧如意藏的倒是好。隻是瞞的再好,皇後給蕭君闕考慮太子妃的時候,恐怕一定會仔細查查朝廷重臣的女兒,自然包括其母·············林佩櫻聽著丹雲隱忽然問她怎麽哭了,驚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看著丹雲隱,都是可憐人罷了。誰說什麽潑天的富貴是好享的,身在這後宮之中,哪有一個不是可憐人?若是丹雲隱知道了,又會如何呢?林佩櫻看著丹雲隱,丹雲隱笑起來的時候真像敕悉則啊,那般的令人懷念,讓她在這波雲詭譎的後宮裏還能依稀記得以此為慰藉,隻是丹雲隱的笑容還是不如敕悉則那般打著心底的幹淨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