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 大師手段
一句句，落在步離心中，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一身黑衣黑氅之中，偶爾凝眉回望的，不再是中年男子面如冠玉的樣子，而是張熙桐怯生生的模樣。
凝淚回望，像是在問步離，當年你說的話，最後怎麼都落空？你怎麼就能忍下心來，看著我秋月梧桐冷玉床。你怎麼就能忍下心來，看著我枕琴聽雨卧禪房。你怎麼就能忍下心來，看著我依荷凝淚看鴛鴦。最後，到頭來，一寸相思，化作十萬秋水長。
郎心似鐵，卻也在這一瞬間被敲動心弦。男兒心志，卻也在這一瞬間被化作繞指柔絲，縷縷回蕩。
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借著步離心神震撼之際，用一句句凄美委婉的詞句震撼步離的心神。所謂蠱惑人心，並不一定是術法，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手中，一切信手拈來，不管如何，像是身邊一草一木，都能做到蠱惑之能似的。
王志沒想到自己一曲高歌，後面居然還有如此多溫婉的唱調，聽的痴了。原本也是性情中人，在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強大到往而不利的蠱惑人心之術下，壓根就沒有任何抵抗，痴痴傻傻的站在原地，看著月下人獨舞，形單影隻，孤獨寂寥，煢煢孑立的窈窕身姿，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大黑早就趴了下去。他老人家施展術法，定然是步離這小子執拗，犯不上為了這個平白得罪他老人家。真要是責罰下來，步離沒什麼事兒。自己怕是要挨上數鞭子。還是早早的趴下，裝死來得好一些。雖然這些個詞語大黑聽不懂。但是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帶出的意思，大黑卻心知肚明。步離。你自己多保重吧。
步離站在原地，身上衣裳被極北苦寒之地的寒風吹動，微微飄揚，身子上的寒冷完全趕不上心中的冷意。是這樣嗎？當初我都說了些什麼？我說……可到了後來，卻完全變了模樣。這就是命運離奇，這就是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可是，這都是為了什麼？難道說這就是命運？
整個人都陷入一種神思迷離的狀態之中，步離恍惚的看著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化身為張熙桐，一舞傾人城。再舞傾人國。妙曼窈窕的身姿，如泣如訴，傾訴著心中的思念與眷戀，傾訴著數年積累下來的離愁。[
相思之情，如秋水長天一般，滿溢在步離心底。
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看著步離恍惚的表情，心中也有些不忍。上一世的因果和這一世的緣分交織在一起，倒也難為了步離這小子。做到這裡，也算是全了上一世的一段情誼。從此一切決定由步離來做，讓這小子自己按照本心去選擇吧。
不再蠱惑步離，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反肘打在善翼腹部，巨大的荒獸全身一陣顫抖。力量在善翼外層堅硬如鋼如鐵的鱗甲上透了進去，王志隱隱看見一股拳力透體而出，直衝天際。
至此。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重新變回原本的模樣，籠罩在四周的蠱惑人心的力量被收起。善翼巨大的身體被砸在地面上。大地彷彿也被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震動，顫抖著。戰慄著，步離和王志同時在蠱惑人心的力量之中蘇醒過來，被眼前的一幕震撼。
「我不喜歡你這麼做。」步離面色鐵青，看著在山一樣善翼的身體上寒冬臘梅一般迎風傲立的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生冷堅硬的說道，話語像是一塊被極北苦寒之地寒風吹透了寒氣卻依舊冥頑的石頭一樣，硬邦邦的。
就算是面對著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步離依舊心中不高興便直接說出來。
「我知道。」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沒有在意步離說話的語氣，只是淡淡的說道。
「知道，你還要做？！」步離口氣生硬比，並沒有因為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的和藹有什麼變化。大黑感覺到步離語氣之中的不善，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話語雖然平淡，卻更讓大黑心中戰慄。
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朗然一笑，回頭看向步離，面色雖然和煦，大黑卻感覺到那存在兩道目光像是兩把利刃一般掃過自己的身體，最後落在步離身上。大黑趴在地上，老老實實的一動不敢動。心裏面在念叨著步離和他大爺要是真打起來，千萬別殃及到自己。
「呦？還知道生氣？」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笑道。
「沒有生氣，我就是不喜歡你蠱惑我。」步離道。
「你心智堅定，有沒有我做什麼都是一樣。你的心智要是不堅定，就算沒有我做什麼，歲月滄桑，你要在摸爬滾打中經歷多少事情，該變的早都變了。」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居高臨下，看著步離，言語漸漸飄渺，猶若極北苦寒之地的風。說到最後，言語之中竟然帶著盡的滄桑，和寒風混雜在一起，仿若萬古不變的寒風吹動邊孤寂滄桑，吹到步離面前。
步離道：「我會不會該變，是我的事兒。但我會不會被你的幻術改變，卻是你的事兒。」
「你心智不堅，還怨上我了？」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冷笑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總是想讓我走一條你認為對的路，但我確信，我雖然不一定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但我做出的選擇，我都不會後悔。」步離認認真真的說道。[
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輕聲嘆了一口氣，目光之中帶著憐憫看著步離，半晌之後才說道：「你知道想要對抗命運，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
「不知道，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想要試一試。」步離堅定的說。
「好！」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這次說的乾脆而利索，一個字吐出口。不帶半分猶豫。步離驚奇的看著站在善翼身上，迎風傲立的自己那便宜大爺。揣摩著他老人家到底心路歷程是什麼樣的，怎麼就會直接答應了自己？！竟然還這麼乾脆？難不成還有什麼後手？可是看他那樣子也不像啊。
「別猜了。」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淡然說道，「我剛剛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在你這一生一世之中，不管發生了什麼，甚至是要挑戰命運這種逆天的事情，都沒什麼好奇怪的。既然你選擇了一條比較艱辛的路，我沒有理由去阻止你，一起走。一起看，這是你的歷練，也是我的。你不逃避，我老人家為什麼要逃？笑話！」
呃……步離忽然發現自己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原本一肚子的塊壘被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幾句話說的灰飛煙滅，一種叫做信任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種感覺來的極為突兀，徹底扭轉了步離的情緒，步離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總不能面對面也不說話吧，可是步離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或是該做什麼。
「傻了？這麼大一隻荒獸擺在這裡，等著你做紋刻獸，你在那傻愣著幹什麼呢？」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踩了踩腳下的善翼，這時候步離才發現自己遺忘了什麼。自己那便宜大爺是什麼時候把善翼收服的？不用像是蜃影蛩龍那般連打帶罵？不用像是霧松雪狼那樣恐嚇威脅？就這麼便可以？
「這就行？」步離有些疑惑的問。在步離的印象之中。裡面似乎有一段描寫善翼的文字，善於飛翔，故稱之為善翼。至於九個頭的傳聞。有的有記載，有的沒有記載。現在步離知道，那是善翼成熟度的問題導致的。
「你還想幹什麼？趕緊脫褲子。」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哈哈大笑。不葷不素的開了個玩笑，剛剛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
步離嘿嘿一笑，忽然想起王志還在自己身邊。難道要當著王志的面施展尖刀上的手段？
側頭斜睨王志，步離有些猶豫。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見步離的神色，心中瞭然，說道：「這小子很和我的胃口，見了也就見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自己知道。」
王志見步離看著自己，又聽到步離的長輩說到自己，略一回想，便知道他們兩個要做什麼，躬身對著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施禮道：「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晚輩不看也好。」
「你被生生打落一階，基礎卻打的更結實了。」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審視了王志兩眼，說道：「看一看也有好處，至於你能得到什麼好處，要看你自己的機緣了。」
說完，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從善翼的身上拾階而下，走到步離身邊，抬手尖刀在手，尖刀上歲月兩個字驟然亮起。極北苦寒之地的寒風赫然而止，停的那般突然，就像是看不見卻又所不在的時間河流被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抽刀斷水一般，切了開去。
「你感覺到什麼了？」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手持尖刀，站在步離面前，渾身氣質散發出另外一種輕柔的氣息，好像還沒從剛剛變化成張熙桐的改變裡面轉化出來似地。步離心中微微疑惑，但卻沒有懷疑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沒有收了術法，還在繼續蠱惑自己。
感受著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身上的氣息，似乎和尖刀渾然一體，而尖刀上帶著歲月流逝的感覺已然很淡、很淡，淡薄的像是一種芳香飄飄蕩在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周圍。
「味道，很熟悉，像是從前我家山上的花……丁香花？」步離忽然從久遠的記憶之中找到了這種味道到底是什麼。丁香，嬌柔中帶著憂鬱的味道，像是把步離帶到了回憶之中。應該就是這種味道，丁香的味道。
「是，丁香。色香聲味觸法，皆是通天大道。霧松雪狼還沒有完全被你領悟，又要有第六隻紋刻獸。所以這次謹慎一些。」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擺弄著手中的尖刀，在他嘴裡的那把殺豬刀上光紋流動。像是濃郁至極的丁香花的香味，抽象的化出形跡了一般。
尖刀微微一動。極北苦寒之地彷彿隨著尖刀上扭轉空間的力量化作煙雨江南，霧蒙蒙，煙蒙蒙，一層煙雨蒙蒙飄落。如果閉上眼睛，會覺得回到了西湖邊，在梅雨季節里漫步，似幻似真。
步離沒有動，仔細體悟著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所說的一切。這是一種成長的經歷，是一種成長的過程。步離知道必定和剛剛自己和他之間的爭執有關係。但具體是什麼沒有時間去感受，尖刀便已經落在身上。
迷離的雨霧之中像是帶著一腔子哀怨，哀怨的雨中，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身影像是融合在雨霧中了一般，消了他的顏色，散了他的芬芳，消散了甚至他太息一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悵。
色香聲味觸法，皆通天大道。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向步離展示的。僅僅是一種方式或是方法，中間步離需要領悟，舉一反三的地方還有很多，這種天地之間的至法就算是窮其一生能不能明悟一種都還不好說。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只是展示出來。步離能學會多少，他似乎根本就沒有多想。
有時候，術法的領悟大多都是機緣。到底能體悟到什麼程度，還要看各人的緣法。
不是一蹴而就。尖刀在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手中像是如椽大筆一樣揮揮洒洒，並不多的幾筆勾勒。善翼便躍然於步離的身上，形態逼真，像是活了過來似地。
王志心中佩服的五體投地，在五方城裡，寶鼎茗茶往來皆白丁。各種墨客雅士見到了不知凡幾，書畫一道王志雖然並不如何擅長，但眼光還是有的。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簡單幾筆，就像是把善翼的魂魄臨描出來，落在步離的身上，活靈活現。
絕對是大師的手筆，尋常畫匠根本沒有這麼生動的筆力和底蘊。步離家的長輩術法高深莫測，居然還是一個紋刻大師。要知道在五方城裡，紋刻師可是極為少見的。王志認識幾名紋刻大師，多少還能說上一些話。原本王志想要攔住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善翼的魂魄也不取，紋刻在步離身上的紋刻獸層階再被削弱，對步離的即戰力增幅並不大，還需要漫長的時間去修鍊。
可是還沒等王志說什麼，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就已經開始動手做起紋刻來。一筆筆勾描，一點點臨摹，簡單隨意之中沒有工匠之氣，揮灑自在，渾然天成。而那隻巨大的荒獸，被叫做善翼的上古十二凶獸之一的荒獸山一般的身子漸漸縮小，隨著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身邊氣息的變化而變化。縮小，變淡，直到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在步離腿上勾勒出善翼的樣子之後，善翼已經變成淡淡的影子，落在步離身上。
這是什麼紋刻的手段？不管是王志認識的哪位大師，都絕這般手筆。隨著善翼的影子落在步離身上，一股蒼黃莽莽的力量乍放出來。天地玄黃，物起蒼蒼。僅憑著紋刻就能讓人感受到天地之間蒼茫的氣息，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看明白多少？」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問王志道。
「閣下大能，我能看見如此神術，此生足慰。」王志恭恭敬敬的說道。
「那晚上聽你唱的小曲還不錯，也算是一段緣分，不用這麼客氣。」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笑道，「弄好的北地生普給我留一些，還有些事兒，我和步離先走一步。」
「好，閣下客氣了。北地生普能入閣下法眼，卻是我的幸事。」王志神色微動，聽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要和步離先走，想了想，還是沒問他們要去做什麼，只是畢恭畢敬的說道。
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道：「不用這麼客氣，去吧，等五方城有緣再見。」
說完，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拍了拍身邊大黑的頭頂，笑道：「走了。」
步離穿上衣服，沒有問什麼，只是隨著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一同向偏西方走去。王志目送背影漸漸遠去，回想起步離這個西山遺族的小子，心中感喟萬千。相識便是緣分，可這緣分感覺著，怎麼都有些莫名。
「大爺，這是去哪？」走的遠了，步離才問道。極北苦寒之地的寒風呼嘯著，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倒不覺的什麼，步離有霧松雪狼的紋刻之後，也不覺得苦寒，但大黑卻愈發覺得艱難，默默承受著寒風的煎熬。有他老人家在，大黑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跟隨在步離身後，沉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