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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你騙我!

  步離想上去幫一把,或許是作為一名醫者隱藏在靈魂深處的治病救人的天性,每每看見病人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想要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才好。可是不管步離怎麼努力,都只能站在蜃影外面,作為一個旁觀者,一個特殊的旁邊者。就像是一縷魂魄從蜃影里的自己的身上抽離出來似的,漂浮在一邊,無所不在,卻又什麼都不能幹。 

  當真猶如一絲魂魄,這種感覺很奇怪,步離從沒有經歷過。即便以步離精神力被淬鍊過數次,又有蜃影蛩龍的加成,依舊落在古怪的感覺之中,無法自拔。 

  「你好狠的心啊。」那女子呢喃著,合著淚水說著。強烈的腹痛讓她就算是說出簡單的一句話,都疼到了心底似的。 

  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裙下身已經被烏黑的鮮血打透,染紅,在潔白的雪地上,看上去觸目驚心。不斷有白雪被黑血浸濕,黑色的鮮血就這樣在雪地上蔓延著,如刀似劍,直指步離內心深處。 

  這時候,女子抬起頭,步離猛然瞪大了眼睛,第一次看見那女子的臉,竟然……竟然是張熙桐。 

  這他娘的是哪一門子事兒?! 

  沒等步離罵出口,旋即,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使勁的捏在步離心口,好疼好疼啊。怎麼會是張熙桐?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給自己看過蜃影,似乎是上一世,張熙桐是一個兔女,站在凜冽的寒風中聲嘶力竭的說出的那段話,好像還在步離的腦海之中回蕩著。 

  生活的壓力和生命的尊嚴。到底哪一個重要?哪一個重要!哪一個重要!! 

  可……如果都是真的,到底自己欠了張熙桐多少人情?多少還也還不清的孽債? 

  心智堅強如同步離。也在這一瞬間恍惚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究竟能做什麼。就像是一縷幽魂一般飄蕩在半空中,愣愣的看著。 

  「張熙桐」咬破櫻唇,看那樣子,是想讓自己挺過去。白皙柔滑的臉上一種病態的蒼白,合著「張熙桐」堅毅的神色,讓步離心疼的無法言語。無依無靠,只能自己堅強起來,不是堅強給人,而是如果要不堅強。就活不下去。 

  可是,這一次「張熙桐」真的想要活下去嗎?有時候,活著要比死了更難受。 

  嫩蔥一般的手指顫抖著,從懷裡取出一柄匕首,使勁的握著。骨節之間蒼白,握的是那麼用力,就像是馬上要用這把匕首插入到那負心漢的胸膛裡面似的。 

  「啊~~~」一聲慘烈的喊聲從嬌柔的身體里傳出來,散亂的黑髮飛舞,「張熙桐」昂起頭。一聲痛苦的呼喊,腹部隆起的蠕動瞬間快了許多。「奪」的一聲,右手的匕首插入木門中,強行穩定住自己的身子。雪白的牙齒已經深深咬入了嘴唇里。牙白血紅,像是一道鎮魂奪魄的魂術似的,直接打在步離心底。疼入骨髓。 

  這把刀,就像是扎在步離的心口一樣。疼。疼入骨髓,疼徹心扉。 

  即便再堅強的人。被世上最痛的事情折磨的時候,也難免痛苦的呼喊出口。分娩的時候痛苦可以達到十級,步離知道。流產的時候呢?看著「張熙桐」那中痛徹心扉的樣子,彷彿要把心底的思念、眷戀都在此刻發泄出去一般,步離也一般感同身受。 

  沒用多少時間,「張熙桐」從裙底取出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團,用匕首切斷臍帶,無力的靠著木門,小產後的虛弱,一個人去面對的羸弱無力,讓「張熙桐」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靠在木門上,扔掉匕首,抱著那團血肉模糊的肉團,不說不鬧,不哭不笑,只是看著那團帶著自己鮮血的肉團,上身衣服被一點點的打濕,打透。 

  沒有止血,「張熙桐」似乎也不想要給自己止血。只是獃獃的抱著那團血肉模糊的肉團在看著,彷彿那才是她的唯一,那才是她的一切,唯一擁有的一切。 

  步離的世界里安靜異常,除了如席大雪落下的時候發出的秫秫的聲響之外,沒有一絲聲音。「張熙桐」的心跳聲步離都能聽的見似的,那麼清晰。很快,越來越虛弱,越來越雜亂。 

  失血過多,創傷性休克,內環境紊亂,幾個習慣性的辭彙馬上出現在步離腦海中。現在的「張熙桐」要是搶救的話,還能活下去。可是,活著,有什麼意義? 

  就這麼看著。不知過了多久,似乎一瞬間,似乎一天?步離渾然忘記了這都是在蜃影里見到的一切,心疼的像是要碎了一樣。 

  「你這個負心人!」「張熙桐」用盡了全身最後的力氣,指著步離,大聲的斥道。雖然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但她已經生機斷了,就算是用盡全身力氣,聲音也微弱到了極點。 

  步離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張熙桐」的對面,看著「張熙桐」手指指著自己,斥責自己,啞然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答應過我多少次?!」「張熙桐」全身都被自己的鮮血打透,打濕,手中捧著早產的、已經死去的嬰兒,一雙眼眸里噙著淚水,看著步離。淚水在臉頰滑落,隨後便在凄寒的寒風中變成一滴滴的冰珠。宛如傳說中的雪女,哭泣的時候眼淚會變成珍珠一樣,楚楚動人中帶著一絲倔強,讓人心酸心疼無比。 

  「你每次都給我希望,然後又讓我絕望,為什麼!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張熙桐」冷靜下來,沒有瘋狂的吼叫,只是冷冷靜靜、平平淡淡的述說著。問出心裡想了很久的一句話,你為什麼每次傷害我之後,還要回來? 

  步離也不知道這一切的變化為什麼出現,是夢?是真?步離彷彿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在看蜃影,已經深入蜃影,站在「張熙桐」的面前,接受良心的譴責。 

  「那些你跟我說過的甜言蜜語,我都還一句一句的記得,在你不在的時候,翻出來聽聽,就像是你還在我身邊,沒一句都是那麼好聽。可你說的是真的嗎?」「張熙桐」話語愈發溫柔。 

  步離恍惚的點了點頭,這樣漂亮溫順的一個姑娘,原本就應該是捧在手心中被自己寵愛的,可到底又是因為什麼才會鬧到這般地步? 

  「你說謊,你又騙我。」「張熙桐」嫣然一笑,失血過多的臉上蒼白的比周圍白雪還要白,這一笑浮現,說不出的凄涼。嫣然一笑,遠遠要比慘笑更讓步離覺得慘烈無比。 

  「可是我就是喜歡你騙我。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當成是真話,都很認真的記住。你會記得嗎?」「張熙桐」認真的問道。 

  步離痛而不語。 

  自己要記得什麼?上一世的記憶已經被封印,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會寵愛我,都會溺愛我,都會把我捧在手裡面,不讓我受到一點點的傷害。可是你看,這是咱們的孩子,他已經死了,被你殺死的,你傷害了我們。」「張熙桐」說的越來越平淡。 

  隨著鮮血流淌,生機流逝,「張熙桐」的聲音越來越飄忽,就在步離對面靠著門框將要死去的「張熙桐」發出來的聲音彷彿飄忽的遊盪在整個大雪之間,每一片雪花都像是在質問步離,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我就要死了,我不會去打擾你,你放心。」「張熙桐」緩緩的閉上眼睛,輕柔的說道:「不打擾,就是我的溫柔。」 

  步離愣愣的站在雪地中,看著對面瀕死的「張熙桐」,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願意下來陪我嗎?如果說在這人世間,你有許多事情是不能不去做的,你來陪我和孩子,我們一家三口一起走,遠離這個無奈的人世,你看好不好?我每天給你做飯,漿洗,我們一起帶著孩子長大,快活像是神仙一樣。」「張熙桐」睜開眼睛,期待的看著步離。 

  「我馬上就要走了,你能跟我一起走嗎?」「張熙桐」輕柔、懇求的語氣讓步離心思也變得柔軟。郎心似鐵?早晚也會變成繞指柔。 

  恍惚之中,步離點了點頭,一起走,回家去看爸媽。 

  「你又騙我……」「張熙桐」笑道,「我真笨啊,知道你在騙我,還每一次都會相信。我就要死了,你能先走一步嗎?我看著你死,所有的痛苦都讓我來承受。」 

  死啊,似乎很簡單啊。無數心事在步離心底盤旋迴繞,不知不覺中,一種不堪重負的心思壓在步離心底,沉甸甸的讓步離想要逃避,似乎死亡,是一種很好的選擇。 

  很好的選擇……難道不是這樣嗎?牛角長弓落在步離身邊,白色的樹芯上的那一縷黑色魂魄看上去那麼清晰。步離彎腰,在綁腿之中取出尖刀,抵在心口。 

  「這就對了,你這輩子就這麼一次聽我的話,我已經很知足了。」「張熙桐」臉頰上熱淚滴落,一滴滴落在暗紅色的血泊之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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