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山崩地裂（第四更）
杜天賜緊咬牙關，馬曉站出來怒目而視，剛想要說話，見那面忽然一動。步離回肘打在身後大黑的腰肋之間，大黑身子一哆嗦，剛剛像是鬼打牆似地準備走向滄瀾江，便直接站住。
「你看，這小子要比你們想象中強了許多。學院里因材施教，別用你們的思維去妄自揣度學院。」王子冉冷冷的說道，真要是步離不支，就算馬曉和杜天賜想要搶人出來，怕是也難過王子冉這一關。
深陷幻術中的步離身子僵直，大黑虛貼在步離身後，閉著眼睛，兩隻小耳朵不住的晃動著，像是在聽什麼。
上戶彩顫顫的走上兩步，抬頭看著王子冉，道：「這小子是胡武的人，沒事兒，我自然不會跟學院計較什麼。但一旦要是有事兒，那老不死的發了瘋，說不得整個祖荒都要跟著瘋起來。」
上戶彩老爾彌辣，渾然不顧上戶風已經進了滄瀾學院，沒有一點投鼠忌器的意思。
就算是「三戰」之前，已經**裸刀兵相見的時候，天道宗也隱約和血邪宗、雲海殿留了三分退路。大宗們考慮的事情很多，不僅僅是一城一池，一人一地，而是要考慮無數錯綜複雜的祖宗根基。像上戶彩這麼說，完全斷絕了一切後路，準備跟暗影門一同發瘋，這種話還出自祖荒神教里那個說一不二的老祖母的口中，分量有多重，不管魂瀾大陸上哪一個聽到，都要掂量再三。
「原來你們祖荒神教果然就是跟暗影門是一丘之貉，當初倒是我瞎了眼睛。」血邪老祖道。身後血刀微壓地面，發出一陣金屬鏗鏘的聲音。
說的話。已經不是隱隱有刀劍之聲，刀劍已經亮了出來。步離看著並沒有深陷幻術。或是還能抵擋，所以並沒有人準備就此和滄瀾學院反目成仇。可一旦是步離殞命於此，到底會發生什麼，任誰都不好說。
正在僵持中，步離伸手射出一枚弩箭。弩箭似乎並沒有目標，落在滄瀾江中。步離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
「你們啊，說你們想的太多果然沒錯。你看那小子，哪裡有支撐不住的樣子？」王子冉如光如電，掃了一眼周圍的人。斥道，「學院自有分寸，與爾等何干。」
正說著，步離又取下身後長弓，一箭射出。與往日里步離的長箭並不相同，「斷金碎玉罡」暗金色光芒非但沒有出現，更是連紋刻之力都沒有發動，就像是西山之中一名普通的獵人似地，射出一箭。軟弱無力？或許能這麼說。可在場之中不管是誰都能感覺到步離身上的那股子殺氣。
步離到底遇到了什麼？怎麼憑空射出兩箭？
幻術之中碰到誰了，一身殺氣被步離強行壓制下去，那一箭卻又根本沒有用力。幻術就是這樣，沒人知道深陷幻境之中的人到底遇到的是什麼情況。就算是同樣深陷幻境之中的步離與大黑遇到的都完全不同。
只是從最開始。步離便直面幻境，大黑身子向後，眼睛緊閉。又被步離打了一肘，吃痛不已。這才沒有落到滄瀾江中。
步離承受了雙份的壓力，雖然有蜃影蛩龍的紋刻之力的加持。又有白色霧靄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精神力的庇護，可施術者強悍無比，依舊讓步離深陷幻境之中。雖然不是難以自拔，也步步為艱。
靈台清明，謹守內心，但步離並不好過。有些事情，就算明明知道是假的，也讓人心痛到無法自拔。
外人看來，大黑傻乎乎的站著，一動不動。步離動了三次，一次肘擊大黑，一次射出弩箭，一次射出鐵木長箭。沒有雲閣凌空而入的瀟洒，沒有上戶風開山破石的猛烈，沒有張熙桐曲徑通幽的巧妙，沒有白亮見招破招的更勝一籌。步離站在那裡，呆若木雞，笨拙無比。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幻術這一點最為可怕，全憑受術者自身的精神力掙脫，即便外人當頭棒喝，也極有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步離射出一箭，便不再動。背對著眾人，沒人看見步離眼中熱淚流出，沒人看見步離雙眼中漸漸泛起血絲。恍惚之中，整個山谷似乎都顫動了一下。滄瀾江水像是撞到了一大塊看不見的山石上似地，戛然而止，隨後江水竟然逆流！
滾滾東流入海的滄瀾江水隨著山谷之中劇烈的晃動，掀起滔天巨浪，仿若江水之中有什麼巨大的荒獸要現身而出一般。一股子凶蠻狠戾的氣息爆裂的散發出來，瞬間充斥滿四周，好像滄瀾江水下面一座冰冷的火山爆發了一般，要毀天滅地。
無數碎石從天而降，山巒崩碎，護山魂陣已經不破自破。無數碎石沒有一塊落在步離和大黑身邊，一片塵埃之中，步離像是什麼都沒看見，直接拍了拍身後的大黑，一人一熊直接走了進去。
這聲勢也太大了！既然感覺到有不對勁兒的地兒，步離為什麼還要進去？看著步離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知道步離沒有事兒，除了血邪老祖的所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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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做不到。」賈天宇搖了搖頭，黯然說道。
滄瀾學院院長大人的斗室之中，賈天宇面前一座魂陣黑紅的光芒散落，好像是火山剛剛噴發過似地，落了一地的火山灰，四周斗室黑紅色的灰燼。原本簡單幹凈的斗室變得凌亂無比，坐在斗室中的兩個人也有些狼狽。
「院長大人儘力了。」另一個人赫然便是諸葛老花。雖然沒有得到諸葛想要的結果，但諸葛卻依舊彬彬有禮，沒有絲毫失據之處。
「當年的一點香火情這就斷了，我做了些我不想做的。」賈天宇拍了拍身上的黑紅色的灰塵，面色有些蒼白，顯然受了不輕的傷，但依舊中氣十足，道：「從最開始你阻止我重新封印大陸橋，到一些小手段，我都很不喜歡。最後這次出手試探，我覺得你做錯了。那個存在雖然無法離開這個叫做步離的遺族人的身體，但卻強大到我都無法戰而勝之。這回你滿意了？」
「院長辛苦。」諸葛頷首道。沒有因為賈天宇話語之中淡淡的怒氣所累，像是不管什麼事情都無法讓諸葛動容一般。即便是如此重要的一次試探失敗，在諸葛老花眼裡似乎也只是一陣清風拂過，全然不為之動容。
這一次付出的代價到底有多大，只有諸葛才知道。和大陸橋那面再無聯繫的可能，雖然賈天宇賈院長說了不出手干預大陸橋封印的事情，但剛剛賈院長所說，一點香火情就此斷了，讓諸葛明白自己要走的路更加坎坷幾分。
幾千年前的一些陳舊的往事，一絲將短未斷的香火情誼，或是一個虛無的讓滄瀾學院置身戰火之外的承諾，沒有人真的當真。能做到這麼多，諸葛自己也沒有料想到。
雖然終於知道步離身體里的那存在多麼強大，但諸葛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籌碼。可是諸葛卻並沒有沮喪，甚至連失望的神情都沒有，還是如往日一般，儒雅的看著賈天宇，就像是面對著一個不重要的人或是一個並不重要的事情似的。
「以後學院會在爭鬥中保持中立，當年我們背信棄義，卻太平了這麼多年。只希望這一次你們不要背信棄義，讓學院失去立足的根基。」賈天宇看著冷淡的諸葛，說道。
「院長請放心，既然學院已經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大陸橋的封印也沒有被加固，那麼以後定然會如院長所願的。」諸葛真誠的說著。
「這面我能做的，都做了。畢竟當年的老人只剩下我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親眼目睹了一切興衰枯榮的人。我已經老了，魂瀾大陸，神族大陸，兩塊大陸之間的恩怨情仇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情，我做壁上觀，再多看兩眼，也就知足了。」賈天宇光滑的皮膚看上去並不比諸葛要老，只是略顯成熟。但說完這些話之後，賈天宇雙眼中泛起一層枯槁的色彩，像是一塊岩石般，被歲月磨礪了太多，被過去帶走了太多。留下的，似乎只是一個軀殼，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那我先告辭了，賈院長多保重。」諸葛說完，站起身告退。彬彬有禮，沒有一絲失禮的地方。緩緩退出斗室，諸葛老花仰望天空，輕輕吐出胸中一口濁氣。雙手在身前撕開一片虛無，身子進入到虛空之中，身影模糊的瞬間，回頭看了一眼賈天宇的斗室，雙眼之中滿是譏諷。
置身事外？在風起雲湧，即將血流成河的時候？看來賈天宇真的是老糊塗了。這種時刻，只能選擇一面，想要置身事外，那就是一個笑話。
斗室的模樣漸漸在諸葛老花面前變淡，消失，那絲嘲笑的笑容也漸漸淡去。諸葛眼神里最後似乎帶著的是一絲悲哀，彷彿他已經看見了賈天宇的未來，凄慘無比的未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