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裴道珠,我還沒有輸
第212章 裴道珠,我還沒有輸
裴道珠坐在妝鏡台前。
她望了眼擱在妝奩上的古玉,忍不住揚了揚唇角。
上輩子為她殺人,這輩子火海中以命相救……
元栩栩,似乎有點可愛。
……
次日。
北國使臣團要離京了。
臨街高樓的雅座里,設著一桌珍饈佳肴,透過雕花窗戶可以俯瞰長街美景。
掌柜親自領著裴道珠進來:「郡公,裴姑娘到了。」
裴道珠手執白玉團扇,款款行至食案邊,睨著白衣勝雪手捻佛珠的郎君:「喲,沒關禁閉了?挨的鞭子可還疼?今兒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郡公竟然主動請我吃酒。」
她慣會陰陽怪氣。
蕭衡也不惱,示意她坐,親自為她倒了一盞酒:「今兒元承兄妹回洛陽,要打這條街走,過來瞧瞧。」
裴道珠放下團扇,捧起小酒盞嗅了嗅:「果酒?這酒沒意思,郡公該拿陳年烈酒招待我,看看你我的酒量誰會更勝一籌。」
蕭衡屈指敲了敲她的額頭:「女孩兒家的,在外面喝什麼烈酒?」
裴道珠捂住額頭。
不知怎的,竟聽出了一絲寵溺和管束。
她小小聲:「要你管……」
卻還是乖乖飲了一口果酒。
她拿帕子按了按唇角,把話題轉到正題上:「你等那對兄妹作甚?難道你懷疑,元承還有其他計謀?」
「元承為你而來,豈會甘心兩手空空地離開?」蕭衡捻著佛珠,笑起來時莫名狠戾,「怕是留了後手。」
正說著話,枕星忽然求見。
她恭聲:「姑娘,顧燕婉派了丫鬟,請您去臨風小築說話。顧燕婉還說,這些年與您好一番爭鬥,想在今日做個了結,她還放話,說您若是不去,就是心虛,就是不敢面對她。」
裴道珠望向蕭衡。
四目相對,彼此瞭然。
裴道珠微笑:「她就是元承的後手嗎?激將法都用上了,我若不去,豈不是叫她小瞧?」
蕭衡瀟洒地轉了轉酒盞:「那就恭候裴阿難的好消息了。」
裴道珠睨他一眼:「借我些人手用用。」
臨風小築。
一輛低調的青皮馬車停在後門。
車夫戴著蘆葦編織的寬帽,看不出容貌長相。
顧燕婉站在樓上,盯著馬車看了良久,侍女匆匆進來稟報:「少夫人,裴姑娘已經過來了,只帶了那個名叫枕星的侍女。」
顧燕婉叮囑:「叫那侍女留在外面。」
於是枕星跟上樓時,被攔住了。
顧燕婉的侍女柔聲道:「我家少夫人和裴姑娘說知心話,你上去做什麼?不如跟我一塊兒呆在這裡,我家少夫人心善,咱們可以叫些茶點吃,記在她的賬上就好。」
說著話,已經親昵地挽住了枕星的手臂。
枕星遲疑地望向裴道珠。
裴道珠微微一笑,示意無妨。
她獨自登上雅座,美酒佳肴已經置辦妥當,顧燕婉就坐在食案邊。
裴道珠優雅落座:「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表姐怎會邀請我赴宴?這桌飯菜,花了表姐不少銀錢吧?我記得表姐剛來建康時,月錢不過半兩,我見你沒有新的釵裙,就總把自己的分給你。如今吃表姐一桌好菜,應也沒什麼。」
顧燕婉面無表情。
裴道珠每提一個字,都令她渾身不適。
那些落魄時期的記憶,她是半點兒也不願想起。
她拎起酒壺,親自替裴道珠倒了一杯酒:「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
裴道珠把玩著酒盞:「那,表姐想與我談些什麼?」
「蕭榮是個怎樣的人,你大約不知道。」顧燕婉捲起袖管,「沒嫁給他,是你的幸事。裴道珠,所有的罪,我都替你受了。」
陽光落在她的手臂上。
白皙纖細的手臂,遍布青紫淤痕,儼然受盡毒打。
裴道珠沉默。
她知道蕭榮是個小人。
卻不知道,他背地裡竟然打女人!
蕭衡再如何惹人厭,也不至於做出打女人的事情,蕭榮他怎麼敢……
「不止手臂,渾身各處,也都是這般傷痕。」顧燕婉冷笑,慢慢放下袖管,「裴道珠,我在蕭家過著怎樣的日子,你終於知道了吧?而這地獄般的日子,本該屬於你!」
裴道珠歪了歪頭:「當初是你自己眼饞心熱,如今卻怨怪上我了?」
「得了,我今日請你來,並非是為了計較誰的過錯。」顧燕婉舉起酒盞,「過去的一切,都算是我的錯好了。如今我已經幡然醒悟,也後悔萬分。裴道珠,我向你賠罪。」
她看起來真心誠意。
然而裴道珠心裡卻半點兒不信。
她不動聲色地端起酒盞,作勢抿了一口。
卻趁著拿手帕擦按唇角的機會,把酒水吐在了帕子上。
顧燕婉始終盯著她,見她飲了酒,眼底浮現出淺淺笑意。
她單手托腮,侃侃而談:「在錢塘的那些年,我也算受盡追捧。我自以為容貌無雙,哪怕來到建康,也仍是信心滿滿,打算征服這裡的所有郎君……可是裴道珠,我踏進裴府,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是我見識短淺了。
「這世上,有女郎比我更美,美到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除了容貌,你的風度、儀態、才華,也都是我拍馬也趕不上的。站在你旁邊,我就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鬟。
「我哪裡都輸給了你,可我不服氣……我拚命學習建康的規矩禮儀,拚命模仿你的儀態舉止,終於,我看起來也像是真正的名門貴女了。可是不夠,比起你艷絕江南的美名,我仍舊遠遠不夠……原以為我會一直輸給你,可是蕭榮出現了。直到他出現,我才找到把你踩在腳下的辦法。
「婚姻之事,興許是我能勝過你的唯一地方。我用盡手段,終於搶到蕭榮。我自以為大獲全勝,沒想到,結果卻是兵敗如山倒。」
顧燕婉自嘲般勾了勾唇角,又飲下一盞酒。
她面頰醺紅,直勾勾盯著裴道珠:「然而從你身上,我不只學了儀態風度,我還學到了何為堅韌。我機關算盡,又怎甘心言敗?裴道珠,我還沒有輸。」
她突然怪笑起來,目光落在裴道珠手裡的酒盞上。
裴道珠晃了晃酒盞。
頃刻之間,她宛如身中迷藥,醉卧在了食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