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段視頻
四叔從一個專門裝光盤的盒子裏邊拿出一個蝶,上麵印著《四郎探母》傳統戲劇的劇照,他說這光盤已經被他請人清空後,重新將那段視頻刻錄到了裏邊,這樣有利於保存。
按照他說的,母親每隔兩年都會給他寄一段視頻,以確保母親和我安康無恙,我就問他為什麽不回去看我們,他搪塞我說是因為工作太忙了,連瞎子都能看出這是借口,不過他不願意說,我也沒有追問。
按照我的猜想,四叔肯定是在老家那邊犯了事,極有可能因為盜掘古墓的事情,劉天福也說過他就是靠這個發家的,不管怎麽樣他不回去肯定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四叔的家裏還有老式的光碟機,我掃了一眼牌子還是鬆下的,這玩意兒放在九八九九年的時候,要小一千塊錢,而當時錢也值錢,對於一個普通的家庭,怕是一年的花銷。
打開倍投電視,又摁下了出倉鍵,我接從四叔手裏接過了光盤,便是強行將用來放置光盤的架子退回了光碟機中,起初屏幕開始劇烈的跳頻,但是很快就有了畫麵,那是一個巨大的戲台,與此同時伴隨著叮叮當當的敲鑼打鼓聲,一場《四郎探母》的戲劇即將上演。
我奇怪地看向四叔,他又解釋了一句,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清理幹淨,開始有這麽一段,讓我快進到大概十四分鍾以後。
按照他說的,我以最快的倍數,進到了那個時間段,而且我很仔細地留意了一下,出現不再是戲劇畫麵的準確時間是十四分鍾多二十五秒,而且竟然不是彩色的畫麵,而是黑白的,這肯定不是倍投電視的問題,而是當時拍攝使用的工具隻能拍黑白的。
那是一條河邊,河麵很寬,上麵可以看到有竹筏和小船在水麵上航遊,河對麵是約莫幾十畝的良田,田裏的水稻綠油油的,正在隨風擺動著,在田地再往後就是一座連綿的山丘。
山丘一麵的花草灌木相當茂盛,另一麵則是光禿禿的,偶爾能看到幾根雜草,倔強地生長著,隱約還有個放羊的站在山上,看的相當的模糊,但從擴音器傳出了這個人喊叫謾罵的聲音,聽口音像是重慶或者四川那邊的。
鏡頭非常的晃動,用了三分多鍾將是周圍的景色照了大半圈後,畫麵終於出現了就近的人,而等到這個人出現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停止了轉動,連呼吸都壓了下去,那不是別人,正是我的老娘。
不知道什麽時候,完全就是下意識的,我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整個人幾乎想要鑽進電視裏去,眼睛都有些噙不住淚,我們娘倆相依為命在村裏生活多年,她就是我的依靠,在得知她去世的那一天,我感覺天都塌了。
我瞥了一眼,在畫麵的右上角,有著年月日甚至精確到了時分秒,正如四叔之前說的那樣,確實是前年上半年拍攝的。
老娘因為長年的辛勞,眼角有著很深的魚尾紋,但是她那一頭濃密油亮的短發,依舊顯得那麽烏黑順暢,她雖然是個單眼皮,但眼神秀氣而明亮,高高的鼻梁下是一張緊抿的嘴唇,眉頭也微微皺著。
在老娘的四周,是一口口六人桌麵大小的黑鍋,光是鏡頭裏邊的就超過二十口,那些黑鍋大多數都蓋著鍋蓋,不斷有沸騰的熱氣冒上來,她就蹲在其中的一口鍋旁邊,用半臂長的的大勺子來回地攪拌著,像極了她在家裏熬粥的樣子。
那些大黑鍋是用三角架子連接著豆絲(一種很粗的鐵絲)固定著,下麵是正在熊熊燃燒的木頭堆。
“姨,我給你借到了,已經開始拍攝了,你先停一停,反正一下兩下煮不出來的,你先麵對鏡頭打個招呼啊!”
在各種隱約存在的雜音下,我清楚地聽到了一個聲音清脆的女性聲音響起,此時老娘把注意力轉向了鏡頭,她摸出一塊手絹,擦拭著額頭和鬢角的汗。
“老四,又是兩年沒見了。”
老娘朝著鏡頭走了幾步,然後笑著說:“你在那邊挺好的吧?我和孩子也都挺好的,他已經長大了,在外麵做生意,做的也是古玩行業,聽說還處了個對象,不過還沒有帶回去讓我看過……”
從老娘開始對著鏡頭說話,一直持續了五分鍾,全部都是在說我和她的情況,尤其是我的,她還說等到時機成熟了,會讓我去來找四叔,讓四叔多教教我如此做一個成功的古董商人等等之類的話。
“老四,關於那件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也該放下了,不要再鑽牛角尖了,抓緊在你那邊找個能持家過日子的女人,大老爺們身邊沒個跟你同心同德的女人也不行,再說你們老張家現在就剩下你和他兩個獨苗了,傳宗接代的重任就交在你們兩個人的身上了。”
老娘苦口婆心說著這些,我瞟了一眼四叔,發現他的臉色相當的不對勁,我想問問他是什麽事情,但是還沒有開口,他就擺了擺手,示意我繼續看什麽都不要問。
說著說著,老娘就走到了一口鍋旁邊,拿著拍攝設備的女人也跟著走了過去,當她揭開鍋的那一刻,頓時一大團的白色水霧中裏邊騰地蒸發向上。
隨著老娘用勺子攪拌著,水霧又薄了不少,我就看到鍋裏邊的水很清澈,煮的東西是一條條魚,但是非常的情況,那些魚都是白色的,這種顏色的魚我是從來沒有見過的,而且更奇怪的是這些白魚沒有下沉的跡象,也沒有上浮,就是在沸水的中間漂浮著。
老娘用勺子往上舀了一條,並讓鏡頭靠近一些,我才更加清楚地看到,那並不是想象中的奇特白魚,而是形狀像是魚的白玉。
“這是在江底發現的,打撈隊上午打撈上來的,煮到下午了,差不多六七個小時了,還是沒有把裏邊的東西煮出來。”
老娘並沒有解釋更多,好像她知道四叔明白這到底是在幹什麽,我就再度忍不住看向四叔,我相信四叔應該不止看這段視頻一次,但看他現在看起來神色異常的緊張。
我還是沒有忍住問他:“四叔,我老娘這是在哪裏?她到底是在煮什麽啊?”
四叔並沒有轉向我,直勾勾地盯著勺子裏邊的那條白玉魚說:“玉淚。”
“魚雷?”
我完全沒有理解他的說詞,什麽時候魚雷不是造出來的,而是煮出來的,但是四叔當下並沒有給我更多的解釋,而且老娘又說話了。
“老四,關於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等孩子過去找你,你不要跟他說,他跟你們張家人一樣都是死心眼,要是被他知道了,估計又不能平淡安逸的生活,肯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總之我現在挺好的,如果有結果的話,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還有一件事情……算了,等到出了結論再說。”
老娘這話一說完,鏡頭就沒了畫麵,整個倍投電視開始無限時間的出現滿屏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