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石刻版畫
在越過主墓室的墓牆,進入眼前這個新的空間之後,我起初以為這是個多餘的夾層,但用手電一照就發現想錯了,在二十幾步開外的牆壁上,隱約可以看到牆壁上有牆畫和撰字。
人的第一視覺自然會去關注築畫麵感更足的繪畫,當我站在畫前,才意識到這並非是彩色繪畫,而是一幅篇幅巨大的石刻畫。
石刻畫,又被稱為石刻版畫,也是畫像石的拓片,可視為一種相當古老雕刻在石壁上的敘事或者風景圖畫,一般是使用鑿子或者刀具,又或者兼施的雕琢而成。
我隱約記得,小時候在我們村的朝陽祠堂的牆壁就有,具體是什麽內容,已經太多年想不起來了,之所以會有那麽點印象,是因為我之前去山東收古玩字畫的時候,在濟寧紫雲山武梁祠見到牆上的漢畫像石刻,才想了那短暫而模糊的童年記憶。
眼前的石刻畫,映入我眼簾的那一刻,就讓我渾身一怔,描繪著一場氣勢恢宏,作戰慘烈的戰場打鬥畫麵。
石刻畫中有兩種服飾明顯不同的人在搏鬥,這些年接觸古玩古董的自己,對於曆史也有一些了解,立即就認出畫麵中是西域服飾和漢族服飾之間的大規模戰爭,而漢服是很明顯的隋朝時期的款式,這也將意味著我們下的這個古墓隋朝的某位將軍墓。
另外沒想到的是,畫麵中的主人公為女性,最突兀的是因為主人公並沒有穿著女性盔甲,而是穿著褘衣,用深青色衣料織成,並飾以十二行五彩翬翟紋,配套中衣為白色紗質單衣,領口裝飾黼紋,蔽膝同下裳色,裝飾三行翬翟紋,袖口和衣緣等處為紅底雲龍紋鑲邊。
我之所以如此的驚詫,是自己曾經在古玩街最大的鋪子中看到過,那件褘衣是作為鎮店之寶高掛於頂,是店家炫耀的資本。
褘衣,其實是屬於翟服的一種,是我國古代後妃命婦的最高級別的禮服,與“揄翟”和“闕翟”三種,合稱“三翟”,與男子禮服的“六冕”相對應,它是皇後受冊,祭奠和參加朝會等大型事務時的禮服之一。
畫中的主人公被雕刻的栩栩如生,柔和的線條勾勒著臉型和五官輪廓,她身材婀娜,約莫三十餘歲,身在高處,伸手所指,便是廝殺的戰場。
隋朝的皇後?還能帶兵打仗的?
這讓我不由地想到文獻皇後,閨名獨孤伽羅,隋朝的第一任皇後,北周太保衛國公獨孤信之女,十四歲便嫁給大將軍楊忠嫡長子楊堅,其父親政爭失敗被殺,導致家道中落,後輔助楊堅建功立業。
“飛哥,你看看這些字寫的是什麽啊!”倩倩仿佛很著急地指著配在石刻畫左邊的撰字,詢問我。
我沒想到她對這個有這麽強烈的好奇心,便移步過去,用手電照著那刻寫工整的字樣,很像是楷書,但又有那麽幾個字跟楷書不同,換句話來說這是楷書重要的原形之一。
我國書法到東漢後期已成為欣賞藝術,此後經過魏晉南北朝書家的創作實踐及王羲之父子的遺規,衣缽相傳,對我國隋唐書法藝術的發展起了重大的影響。
由於有這樣的時代背景,到隋及唐初,書法藝術呈現出顛峰狀態,下啟宋元明清,眾多的書家,莫不取法於唐人,而隋代在中國書法發展史上卻是一個關鍵時刻。
我沒有係統地學習過書法,但像我們這種做古董的人要是不認識一些古字,那絕對是說不過去的,看了一遍我就明悟於心,是這一首非常波瀾壯闊且氣蕩山河的詩,名為《從軍行》。
朔方烽火照甘泉,長安飛將出祁連。
犀渠玉劍良家子,白馬金羈俠少年。
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魚麗逐左賢。
穀中石虎經銜箭,山上金人曾祭天。
天涯一去無窮已,薊門迢遞三千裏。
朝見馬嶺黃沙合,夕望龍城陣雲起。
庭中奇樹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還。
白雲初下天山外,浮雲直向五原間。
關山萬裏不可越,誰能坐對芳菲月。
流水本自斷人腸,堅冰舊來傷馬骨。
邊庭節物與華異,冬霰秋霜春不歇。
長風蕭蕭渡水來,歸雁連連映天沒。
從軍行,軍行萬裏出龍庭,單於渭橋今已拜,將軍何處覓功名。
我把詩念給倩倩和華子聽,華子聽的滿頭霧水,對於一個初中都沒有讀完的人,這確實有些深奧,反之倩倩卻仿佛很快就明白了,她說:“這是描繪了主人公戍邊思親,戰場殘酷淒涼等,整個詩意慷慨激昂,卻更多是在替將士們在鳴不平吧?”
她如此的解釋,讓我不由地刮目相看,不愧是我們村的大學生,立即忍不住給她豎大拇指:“沒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女人帶兵打仗並不多,流傳至今又家喻戶曉的,也僅僅是花木蘭一人,其實我國有很多傑出的女軍事家,但因為封建時期屬於男權主義,大多史記野史把功勳都放在了男人的身上,從而忽略了女性在那個時期做出的卓越貢獻。”
“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別談這玩意兒了?”華子鬱悶地喝著酒:“我他娘都聽得腦瓜子疼,現在我們還是想想怎麽出去吧,別忘了那邊還有個被燒掉毛的邪祟呢,門都沒有人頂著,搞不好一會兒推開門過來咬我們。”
華子說的不無道理,所以我們就繼續往前走,我隱約覺得乾門應該還會有石刻畫,而且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那個將軍墓隻是個陪葬墓,這裏才是真正的主陵,搞不好我們誤打誤撞發現的是個皇後陵。
按照常理來說,皇後必然是要跟皇帝合葬於一陵,但總會有例外,就像我父母因為沒有日子並沒有合葬一處,小家有小家的說法,國家也有國家的變故。
要知道,隋朝僅僅享國不到四十年,而隋煬帝楊廣又忙著修建大運河,建立千秋大業,不世功勳,對外有大起戰事,如此內外的過度消耗國力,才引發了的隋末民變。
宇文化及等人在發動叛亂之際殺死了隋煬帝,年僅十二歲的少帝楊侑繼位,連主弱國疑都不存在,便被唐潮開國皇帝李淵逼迫禪讓,哪裏有時間管死人的事情,獨孤伽羅沒能隋文帝合葬自然也是說得過去的。
雖然根據曆朝皇帝的行為來說,在繼位的那一刻便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寢,但楊廣很明顯是個個例,他能修建大運河,又能派自己的母親去征戰,沒料到發生了叛亂,至於他父親隋文帝是否和生母合葬一處,在這一刻有待考證。
我把自己這個大膽的猜想跟他們兩個說了,覺得如果是一個征戰沙場的皇後獨葬,有將軍陵在腳下陪葬也不奇怪,而且合情合理。
以為華子肯定會嫌我囉嗦,但這一次他不但沒有反駁,而且還直接點頭相信了,接著就說:“那太好了,我們這不得給他拔起蘿卜帶出泥,直接給一窩端了?”
原來他還是惦記更多的寶貝,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人性本就是如此,我之所以有些激動,也是因為一想到這可能是個皇後陵,還不是第一時間想到更多的明器。
為了佐證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我們三個人繼續加快步伐往前走,我想要找到第二幅石刻畫,但走了五六十米都沒有看到,不免有些心生疑惑,甚至都開始垂頭喪氣起來。
華子就安慰我:“行了大飛,別管這個是誰的墓,隻要有寶貝,就是我祖宗的墓,咱們也是照盜不誤。”
我就嘲諷他:“你快得了吧,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僅僅一個將軍墓差點將我們弄死,這皇後陵即便不是皇陵,但也不是我們這種貨色能盜的。”
之所以這樣說,我也是聽人說過,但凡跟皇權沾邊的大型陵墓,必然需要大量的前期準備和眾多的人手,說白了就是采用人海戰術,絕非是我們三個加起來連半個盜墓賊都不如的新人可以做到的。
華子就開玩笑道:“那不見得,萬一是個心懷鬼胎的將軍,暗暗喜歡你說的那個皇後,但一直沒有敢表白,死了之後陪著皇後的身邊,所以這樣的墓也不見得多難盜。”
“我不同意你這個說法,古代對於禮法製度是非常森嚴的,將軍墓就是將軍墓,是無法和皇後陵相比的,我們還是找機會上去,以後再從長計議的好。”
倩倩連忙點頭:“我同意飛哥說的,華哥我們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了,你不要再想著寶貝了,不是已經拿到一些東西了,沒了命的話,拿到的東西也等於沒拿到。”
“你看看,這就是覺悟。”我調侃著華子。
華子最終也是妥協了,他的命也是命,剛剛發生的一切危險,險些將我們逼入死境,他即便好了傷疤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忘了疼,就說依我們,一起找出路。
我們順著這條甬道往下走去,四周滿是大量人工開鑿的痕跡,而且仿佛沒有盡頭一般,也不知道這條墓道是通往墓門,還是通往主殿的,順著迂回折返的墓道轉了幾圈方向,我們已經把方向完全搞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