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年少故人
文淵廳內，雲崇淵頗有些尷尬的坐著，一麵派人去催著雲意玨快些過來，一麵暗中觀察著喬朝逢的神色。
“雲老爺，雲家如今竟然已經到了堂堂二姐都要住東廂房的地步了，但是喬國公府還是個會喘氣的，祖父定不會讓自己的外孫女受這樣的委屈，特意讓我今日一下了朝就來接意玨去喬家。”喬朝遇並沒有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茶，反而將自己的氈帽取了，拿在手裏細細把玩。
雲崇淵見他話半點情麵不留，心裏明明尷尬又惱火。自己堂堂一國丞相，可是喬國公府這些年來就沒給過自己好臉色，如今便連一個孫輩也跟自己這樣話。
但是他更多的是無奈和顧忌，喬國公府不是早就過不再與雲府來往，卻不知怎麽盛玉軒走水的事就給傳到了喬國公耳朵裏，如今竟然他雲家連一個姐都養不起，讓她住在外祖家裏去。
這傳出去了，不是明擺著喬府不給自己麵子，到時候莫不真的成了雲家這般敗落？
雲崇淵一麵賠笑，一麵緩了語氣，裝作一個慈愛的長輩的樣子，道：“朝逢啊，你這樣可就不對了，雲家後院走水，實屬意外，意玨是我的親女兒，還能怠慢她不成？如今雖然盛玉軒被燒，本相也已經安排了她去東廂房住著，一眾丫鬟婆子伺候著，定不會虧待於她的。”
喬朝逢也是官場上的人，能不知道雲崇淵是個笑麵虎？隻不過他今日既然來了，便容不得他雲崇淵不同意。
“丞相，這些年喬家雖是與貴府沒有往來，但是喬姑姑是祖父的女兒，他這些年也是一直惦記著意玨這個外孫女，祖父想見外孫女，將她接去府裏，本就是人之常情，丞相一再拒絕，不知何故？”
雲崇淵心裏卻是打起了退堂鼓，喬朝逢和喬朝遇雖然都是走得武官的路子，喬朝逢卻是個心思縝密不好相與的，從前隻聽過他少年英傑的名頭，今日卻是見識到了。
這話先是打了一棒子，又給個甜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是逼得自己不得不同意。不知為何，雲崇淵莫名的就遷怒到了鍾氏頭上，要不是她這些年一直苛待大房，喬國公府怎麽會和自己一直交惡！此番的大火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手筆，一個個的就隻會跟自己惹禍！
雲崇淵正愁不知如何作答，便見到雲意玨從屋外進來，她今日穿地一件狐狸絨錦緞襖，腰間一條深紅色的帶子緊緊係著，更顯得她身姿纖細苗條。一雙燦爛的琉璃水眸，許是方才屋外風大，臉兒被凍得紅撲頗，更顯得明媚可愛。
雲意玨聽是喬家表哥來找自己，便是連手上的繡活都趕緊放下，緊趕慢趕地到了文淵廳，便見著一身姿高大挺拔，麵容俊逸的男子端坐於廳前，他將身上的披風卸了，隻著一件靛藍色金錦直裰朝服，像是剛下朝便趕了來。
雲意玨見到喬朝逢，忽然間有些恍惚，隻甜甜的喊了一聲表哥，便像時候那般挨著他坐下了。前世的時候母親常帶她去喬國公府，那時的朝逢表哥雖仍是不苟言笑的樣子，但是對她這個表妹卻是極其照鼓。
算算也有快十個年頭不曾見過，如今再見，喬朝逢已經是風姿高雅的少年郎，聽聞前幾年祖父便做主讓他娶了親，娶的是禦史大夫的女兒王氏，姐姐常誇讚賢德的那位。隻不過那時雲意玨性子冷，整日在盛玉軒消磨時光，連他的大婚也不曾參加過，如今一想，當真是遺憾。
喬朝逢見她來了，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一個少年一般溫暖的微笑，“意玨表妹，我這次奉祖父之名接你去喬家過年，不知你是否樂意？”
雲崇淵臉色有些黑，朝著雲意玨的方向看了又看，倒是想扮演一下慈愛父親的角色，奈何雲意玨一進來隻是淡淡地問他一聲安，便湊去喬朝逢那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跟他賭氣。
“玨兒啊，你如今已經到了及笄之年，再過些時日便要籌劃著終身大事了，這些日子還是待在雲府的好，別出去了。”雲崇淵顯然是不想讓她去喬家，自己這些年寵著鍾氏，對她怎樣雲崇淵自己心裏還是有點兒數的，若是雲意玨在心裏埋怨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不是，在喬國公哪裏些什麽，到時候他豈不是雪上加霜？
雲意玨可懶得理會他那些見不得饒心思，裝作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道：“父親，玨兒的年紀還，終身大事不急在這一時。玨兒已經多年不曾去過外祖家，想必外祖也是掛念著，正巧前些日子盛玉軒走水，再建一間屋子也得花時間，倒不如讓玨兒應了表哥的情。”
雲崇淵還想在些什麽，喬朝遇卻是見機打斷了：“丞相，祖父思念玨兒是人之常情，丞相也是孝子，想必會體諒。再者雲家竟然會有些人放火燒了姐的屋子，這樣的地方，喬家實在不忍心讓玨兒再住下去。”
喬朝遇大手一揮，屋外他帶來的那些下人都盡數走了進來。
“既然雲家的人用著不放心，喬府自己的外甥女，倒也用不著別人費心，這些人都是我母親精心挑選的，正巧幫忙看著修繕玨兒的屋子，用著必然放心。知道雲丞相公務繁忙，便事先選好了人送過來，想著丞相應當不會掛懷。”
對上喬朝逢那雙似笑非笑的狐狸眼，雲崇淵臉上可以保持的微笑立刻就有些掛不住，在他口中，雲家竟然似乎連幾個下人都請不起，還要喬家幫忙費心一般，偏生來的是一出先斬後奏，絲毫沒有問自己意見的意思，哪裏輪得到他不。
很明顯這些人過來便是專門服侍雲意玨的，得好聽，是雲府的下人，實則以後使喚起來都是得仔細考量的，髒活重活自然不能讓他們幹。
最讓他雲崇淵心煩意亂的是，喬朝逢明麵上對他客客氣氣，卻一直以官位相稱，似乎雲家喬家本就不存在那親戚關係一般，他如今又什麽公務繁忙，明擺著是暗諷自己如今賦閑在家，想處理公務都沒有資格罷了。
喬國公府，過了這麽些年，還是不簡單！
雲崇淵心裏雖然是鬥爭不斷，但是麵兒上卻是半點沒表現出來，反而故作熱絡地對雲意玨道：“玨兒啊，既然是你外祖的一片思念之心，你想去便去吧，隻是到了喬國公府，更要注意禮儀規範，不要做些孩子氣的事情來。”
當初祖父讓他接雲意玨過去的時候，本就是態度極其強硬的，喬朝逢與雲崇淵客套這些本就是出於一個晚輩的涵養，但是祖父的威嚴他是要傳達的。
“雲丞相放心，喬國公府不比雲家規矩多，又人人都會寵著玨兒，隻要玨兒開心，便是些丫鬟婆子打了罰了，也沒人敢半個不字。”
雲意玨心裏暖暖的，是啊，正如喬表哥所，喬家的人對她是極好的，沒有雲家的勾心鬥角，所以母親當年每次回娘家，才會笑得那樣開心吧。
……
隻不過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回避他們，平白傷了外祖的心。
重生一世，有些想要彌補的親情，她是再也不願意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