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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紅桃綠柳垂簷向(6)

  房瑜微微一笑:“大閣主這麽說,明明還是把我當作小輩的。可是大閣主放心,但有什麽托付,瑜必有擔當。”


  唐襄思索了一刻,忽然說道:“說到托付……我確有一事要交代你,隻因為上官閣主走了,我則因為這個胎,或許兩三年都離不開霜棠閣半步,所以也無暇顧及他的托付——長安那裏有一個秘密,閣主生前要我勿透露給別人,但現在……現在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她掀開了床前的簾子,讓房瑜湊近一些。隻見她半臥著,伸出一根手指在榻上劃了幾筆,點著圖北說道:“北方閣的練武場北有一處花園,繞過流水涼亭再走一百步,水邊長了許多槐樹和榆樹。林子最密的地方丟棄著一隻兩人高、五人寬,帶鎖的鐵籠子,裏麵除了一隻鉤子,什麽也沒有,亦沒有開鎖的鑰匙。”


  房瑜聽得有些懵了,問道:“鐵籠子丟在那裏豈不鏽了?”


  唐襄道:“你且別管。六月,上官要我將這籠子藏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它的位置,等時間合適再銷毀它。這我實在做不到,除非殺了替我藏籠子的人。上官武或許狠得下心,但你知道我絕不會殺我的子弟。兩人高的籠子,要搬運到蝕月教以外的地方,也不可能沒有人看到,所以我將籠子廢置在林子裏。你回去,往籠子裏養一點彩鳥,他們看見了彩鳥,就看不見籠子。”


  房瑜仍是不明所以:“這……所以這籠子究竟是什麽?”


  唐襄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必有孩兒好奇,想要打開籠門,你就說裏麵養了鳥兒,不要開門。但他們反正也打不開,我試了千百次了。”


  房瑜為難地說:“那教主可有下示?”


  “她初上位,教務繁雜,三個月了也沒有問過我一字。我不知上官武對她保留了多少,也不知這籠子對教主來說是吉是凶,所以不敢貿然提起這件事,怕當初上官托我秘密處置它,就是為了瞞住教主。現在上官閣主遇了不測,我也失了指引了,不好一知半解時就將它銷毀。


  “但總之籠子還在,隻是廢置,如果真有什麽用處,還可以啟用。等鶯奴也不在了,你我再想辦法把籠子銷毀罷——不過我覺得,那籠子大約是什麽密器,憑常人之力破壞不了的……我要交代的隻有這麽多了,你去了北方閣,極力振興上官閣主那時候的繁榮,便是我對你的期望。”


  房瑜頷首。唐襄正要撤手臥下,忽然又抬起身子來,說道:“魚宮主是要嫁紫閣的哪位郎君?”


  “約莫是紫四郎的二公子罷,丁未年的。”


  “你知道紫閣原有個十二郎麽?他是哪一年生的?”


  “——啊,閣主是說杭州的紫十二郎,都傳他已不幸亡失很多年了呀,或許死了。美人不壽!算起年紀來,該比這孫姑爺還小幾歲,大概是大曆五年或六年生的罷。”


  唐襄沉吟了,低聲自語道:“紫十二之上的子代,我記得都結婚了,隻剩下這一個未娶。這孫輩的紫氏如何拿得出這樣的排場娶一個天樞宮主呢,我還以為是給十二郎求娶。孫輩……卻也太能破費了,紫四郎在家裏又不算特別得寵。”


  房瑜點了點頭:“倒確實,不過子輩爭寵已有十餘年了,此時娶一位天樞宮主豈不如虎添翼,或許能靠著魚宮主的才能,把家業勾弄起來。”


  唐襄道:“這紫劍慈不為親兒子十二郎娶婦、放著四子破財給孫輩下聘,看樣子十二郎確不在了。就沒有人問過十二郎君的去向?”


  “我倒也不怎麽和杭州有來往,紫閣的生意都是上官閣主去談,謝昌玉隨的。聽說是五六年前,這十二郎有一天忽然就不見了,上天入地也找不著,閣中可是有許多小娘子為之絕食的。但終於是找不到了,就和當年……啊,有人說,鶯夫人當年是紫閣出身,是真的麽?她們說十二公子就和當年鶯夫人亡失一樣,一夜之間就人間蒸發了,再也沒有人見過。”


  唐襄在長安時,僅憑那半麵之緣,她就模糊地想到過那位滿身鐐銬的少年就是頗負美貌盛名的紫閣十二郎,但苦於沒有直接的證據,她也不好下論斷。上官武說此人是鶯奴的護衛,可是事後卻又不知這個人去了哪裏,連鶯奴也不提了,這種神出鬼沒的行跡也正像是他。


  “亡……失……不深究了罷。我懷疑他還活著,因為鶯奴也活著。你且回去了,我說了這許多,頭昏腦脹的。我要交代你的事都已說完了,你與他們好好道別,我亦會常常給你去信的。”因為房瑜要走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多的話要與他說,醒轉時自己也覺得心情異於常日。


  以前總覺得房瑜吊兒郎當,又怪他好女色,老大不婚。而她自己打破了某些舊局後,反而覺得房瑜比別人可愛一些了。


  房瑜也預備起身。他再看了唐襄一眼,柔聲道:“我不打擾了。姐姐休息幾日,氣色比前些日好多了。你珍重,孩兒出世、得了名字,寫信告訴我!”


  唐襄笑著應允了。


  他既完成了鶯奴給他的任務,聽了唐襄對他的交代,收拾完行李就預備去長安上任了。黛黛這才得知父親“不要她了”,哭得撕心裂肺,房瑜也不免難過,但說:“黛黛乖些,世上哪裏去找鶯夫人那樣好的師父,你多保重自己,不要讓人欺負你。”


  黛黛雖小,但邏輯算得很明白,竟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明明是爹爹欺負我呀,為什麽拋下我不管!”


  她這一說,房瑜一個大男人也哭了,但覺無話能答,將小小的房鬆黛抱起來拍了一陣。女孩兒的身體柔弱得像柳枝。他自言自語般說道,許多事情爹爹也說不清楚,但養育之事靠我是靠不住的!與其待你大了才悔,不如早日將你托付給可靠之人。鶯夫人如此玉質,上官武那樣敏慧,一手撫育還不是險些汙損了她的天才。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更比上官武柔懿,怕一樣折損了你。長安法嚴厲而人蕪雜,你在那裏戰戰兢兢長大,將來最多做一個閨中婦人。就聽爹爹的,和鶯夫人學些身法道理,好麽?


  房鬆黛似懂未懂地趴在父親肩膀上聽著,漸漸停了哭泣。等房瑜將她放下時,她說道:“那爹爹路上走好……黛黛明天去長安看你哦。”


  房瑜這才微微笑了,替她擦了擦眼淚,轉身翻身上了馬,留給女兒一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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