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 工作安排
第二三二章工作安排
陳揚並沒有猜錯,在皇朝會所生的事情隔了一天之後,果然就如同根本沒生過一樣,並沒有在嶺西激起什麼波瀾,甚至連一個小水花都沒濺起。
他在第二天中午就得知了此事的處理結果,並且這個結果是省公安廳副廳長潘國明親自給他打來的電話,據說張亮當天晚上錄完口供后才被送到了附近的一家醫院,經確診,這廝的傷勢不算太重,但也絕對不是簡單的皮外傷,最嚴重的地方在他胸腔部位,共被踢斷了兩根肋骨,還好,小命倒是沒什麼大礙。
而省廳介入后,具體最後的處理結果正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第二天一大早把案子nong清楚后,案子並不複雜,起因是張亮醉酒指使手下毆打了兩個幹部,接下來這兩個幹部的朋友恰好趕到,又把張亮打了一頓,具體到人,因為當事三方都表示希望和解,因此最後定xing為一般xing社會治安案件,當事人各被打了五十大板,在警察局裡罰了幾百塊錢就草草結案了事。最終當事三方都在警局直接簽字確認了這個處理結果。
事情至此,已經算是告一段落了,至於當事幾方的心情是否如各自在結案書上簽字時表現的那麼痛快,就不是警方能控制得了的了。
雖然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但省廳這麼快就把事情平息下來,還是讓陳揚小小的吃了一驚。他事後又仔細想了想,才大致得出了比較切實的真實答案。想來這跟最近張國芳在角逐省委一把手的寶座的原因有關,目前這段時間正是跟李省長暗地裡鬥爭進入到白熱化階段的非常時期,一個小小的不慎都可能會影響全局,只要稍微有點政治敏感xing的人,在這種時候都只會做出隱忍的選擇,更何況張國芳這類浸yin官場數十年的老手了,他會傻了唧的把事情搞大才是怪事哩。
當然了,這個梁子陳揚算是跟張副書記結下了,以張國芳的身份和xing格,自然也不會容忍別人騎到他頭上拉屎拉niao,秋後算賬的日子估計也不會拖得太久,恐怕等省委高層權爭告一段落,不管張國芳最後能否如願以償,想必也不會輕易把這事兒擱平,到那時候相信只要陳揚出了什麼紕漏,張副書記就應該會出手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平白無故的就多了個份量很重的敵人,陳揚就有些無奈的感嘆自己八成是天煞孤星轉世,為一點jimao蒜皮的破事也能結下個死仇,還不夠煞星的么?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生,他也只能無奈的接受了,畢竟生活還要繼續,他面前還有很多的工作等著他去完成。
而他當前最重要的一項工作,自然就是迎接由中央六部委組成的聯合考察團的視察工作了。
前期的接待準備工作,比如考察團下榻的酒店,以及到西州后的行程安排,這些比較瑣碎但很重要的小事情他都已經jiao代給下面人去辦了,當前最需要他傷腦筋的還是怎麼樣準備一份比較完善的應付材料,此次六部委聯合下來南方六省視察工作,雖然並沒有很明確的檢查重點,按上面領導的意思就是到南方這片區域來走走看看,調研一下。
不過,陳揚經過分析研究意識到,此次考察團的級別很高,而且選擇要去的幾個考察城市都很有針對xing,除了深市這個改革前沿特區外,另外的幾個考察點都是一些極具展潛力的中等地級城市,讓陳揚感到比較欣慰的是,他曾經擔任過一把手的幾個地區這次都在中央考察團的重點考察範圍內,jiao州自不必說,有了辛庄開區這個火車頭帶動,jiao州的經濟這幾年展度迅猛,而東山撤縣改市之後,現在也是經常被國內主流媒體宣傳報道的熱點地區,這也意味著高層對他的工作表現還是肯定的,
此次考察團的第一站選擇了西州,雖然帶隊下來的中央領導跟陳系沒什麼關聯,但在**剛剛勝利落幕,校長正式成為一號長的大背景下,以陳揚身上深厚的團系背景,這背後的深意,其實也很讓人深思。至少,通過到西州考察調研,回去后再稍作宣傳,陳揚這樣一個年輕有為的團系幹部形象已經呼之yu出了。
只是高層把橄欖枝拋了下來,陳揚卻半點也輕鬆不起來,西州目前的情況比較複雜些,展勢頭是十分不錯,各項主要經濟指標,尤其是全市gdp增量已經達到了讓經濟學家崩潰的地步。但客觀的講,西州目前的問題也存在不少,先就是西州房地產業的現狀不容樂觀,在國內各大小房地產老闆都賺得嘴巴都合不攏的情況下,西州的房企老闆們卻是愁眉苦臉,同業惡xing競爭嚴重,尤其是去年市政fu拍出去的那幾千畝土地裡邊,除了已經封頂竣工的少量幾個樓盤外,大多數地塊拍出去之後卻一直處於荒廢狀態,現在貌似已經有人開始把槍口對準這裡,準備拿這被荒掉的幾千畝土地來做文章了。
另外還有一個讓陳揚比較頭疼的問題是關於南港市的走私問題的,南港的地理位置絕佳,面海而建,從古至今都是走私的天堂,國家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千億的稅收就是從南港這個天堂溜走的,雖然國家每年都在加大對走私犯罪的打擊力度,可現狀卻讓人費解,各種大大小小的走私活動是越打擊越多。按理說,這一塊工作是海關總署直接負責的,不過陳揚上任后,第一時間就瞄準了這一塊大蛋糕,不僅提拔了他原先的辦公室主任去南港擔任主官,整頓當地的秩序,並且在他市長任期期間親自主持cao辦的最大一項工程,也正好就是在南港打造了一個未來二十年內都不會落後的大型港口。
現如今,新港第一期工程已經竣工多時,竣工典禮時,中央改委的領導都下來看過了,只可惜的是,新港雖然有多處優良的深水碼頭可供各類大型貨船停靠,但從試運行后的各項反饋情況看,新港遠遠沒有達到陳揚想象中的繁榮景象,業務量一直上不去,平時除了西汽集團經常會些集裝箱到非洲大陸外,幾乎就沒有什麼能拿出來說的成績了。這讓陳揚有些心急如焚,畢竟如果花了大力氣,千方百計的找到了近百億的投資砸了下去,卻每天只有那麼可憐兮兮的幾條小漁船出入港口,將來無疑會成為一個笑柄,甚至還很可能會成為他政治生涯的污點。
可不是嗎?要知道新港管理公司雖然投資形式多樣,聚集了不少國內知名大老闆投資入股,可實際上該公司的股份形式並不是很複雜,除了西州政fu佔了3o%的股份外,最大的股東其實是占股達到35%的南揚集團,或者說是南揚集團背後的新泛海系,因為這裡面大部分錢都是項謹拆借給南揚融資的。說白了,這麼個規模在國際上都排的上號的大型國際港口其實就是陳揚自己在跟自己玩兒,他自己掏腰包出了大頭,然後再跟西州政fu一塊搞的生意。
而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將來新泛海系一旦被人盯上,誰知道會不會把他給牽扯出來,要知道狗仔隊都是很厲害的,哪怕是現在,香港也已經有不少媒體注意到剛轉持香港身份證的新泛海系的美女總裁項謹小姐了。套用港煤的話說就是,這個富可敵國的美女是個謎一樣的女人,而他們媒體人要做的就是解開這個謎底。
因此,這個新建的港口必須要掙錢,而且還是要能掙大錢,只要西州政fu每年收益良好,自然就能堵住不少人的口水。到時候陳揚的迴旋餘地也比較大。
從目前情況看,雖然因為西州或者乾脆說嶺西全省都還算不上是達地區,放眼全省,幾乎也數不出來多少個大型外向型進出口企業,新港剛建起了,暫時沒什麼業務量似乎也情有可原,但陳揚卻不這麼認為,他手裡現在就有一份去年度的由南港代市長,也就是他的前辦公室副主任田青親自手寫的內參材料,據田青反映給他的情況看,南港的海岸生意不是沒得做,正好相反,南港的進出口繁榮昌盛得,就老碼頭那一塊,每天幾乎都有成百上千的大小船舶入港,在保稅區堆積的集裝箱如小山一樣高,大大小小運送貨物的卡車絡繹不絕,簡直就是一派繁榮昌盛的熱鬧景象,跟新港碼頭那邊的冷清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這些都是用不著調研的事情,只要有空過去那邊碼頭看兩眼就知道了,雖然南港海關就設在碼頭附近,但起到的作用並不大,這點從每年上繳國庫的關稅的可憐程度就能看得出來。按理說,新港已經建好了,條件好不說,收費也有優惠,這些商家應該可以轉到,只是,到目前為止,新港的業務還是十分的可憐,其中的秘密就不必明言了,嗯,這是司馬昭的秘密,等於沒有秘密,若真要揭開這個蓋子,那絕對是震驚全國的大案,整個南港地方海關恐怕都得被強行取締掉。這可是讓無數人腦袋搬家的事情,非有大勇氣大智慧的人絕對不能勝任。
陳揚倒是有這個膽量,也有這個能力揭開這個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蓋子,但他一直沒動手,他始終覺得條件還不夠成熟,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中央的人眼看著就要下來了,這個時候搞大案子,那不是純粹給自己找事做嘛。
跟向黨中央國務院展示自己卓有成效的工作政績相比,南港的走私問題可以放一放,也必須要放一放,近段校長就位以來,在不同場合都強調了穩定這個詞,陳揚經常開會的,心裡清楚得很,只要這段時間南港方面不出事就行了。
不管怎麼樣,既然中央這麼看重,那自己的這篇大文章務必要做到最好,這也是一次展示自己執政政績的絕佳機會。
市委里有專門的政研室,都是些筆杆子出眾的老闆凳,就是專門負責幫領導寫文字材料的,不過這類人在市裡平時都是屬於吃閑飯不干事的傢伙,難得有什麼事情干。
陳揚就把政研室的主任陳風華叫了過來,把大致的思路和要求跟他詳細談了談,陳風華是個四十多歲的老闆凳,原先是市日報社的副總編,對這種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文章自然是頗有心得,只是突然間接受了這麼重要的任務他心裡多少還真有點七上八下的,就怕萬一文章做出來后,陳書記要是不滿意,那自己退休前能解決掉的正處級待遇恐怕就得黃掉了。他現在在政研室雖然是個副處級主任,但他那地兒都是板凳待的地方,平時人跡罕至,他對自己的仕途早就絕望了,年齡也老大不小了,就指著退休前能混到正處級。
好在這個老陳你讓他干具體的實事不行,但搞務虛這一套他卻是專家教授級的,一片洋洋洒洒的萬言書僅鼓搗了三天不到時間,就新鮮出爐了,內容簡明扼要,字斟句酌,最難得的還是緊跟中央思想chao流,把陳書記在市長及書記任上,不管大事小事都跟中央的思路緊密結合了起來,幾乎陳書記每做一件事,每頒布一項政令,都能在中央文件里找到解釋。這就是了不起的務虛能力了,恐怕當初jiao代他工作的陳老闆也想象不到。
而且,更讓人咋舌的是,陳風華的筆頭很硬,通篇文章讀下來,你看不到一個字是在拍老闆馬屁的,都是實實在在的把這些亮眼成績跟市委市政fu密不可分的有機結合起來,不明情況的群眾看到,一個勵精圖治為廣大人民群眾謀福利的,有想法敢做事能做事的領導集體躍然於紙上,而這個領導班長的領航者那份果敢堅毅睿智並極具前瞻xing的目光的偉岸形象也是呼之yu出。
說實話,通篇文章看下來,陳揚已經修鍊得很厚實的臉皮都有點微微熱,忍不住自我反問了一句,我有那麼高大全嗎?呵,這個老陳,倒是有點筆力。
不得不說,這陳風華還真是個能耐人,僅僅用筆下的文字就輕易調戲了陳老闆一把,他還是頭一號。當然了,這篇文章若是被道行高深的官場老油子拿到看了,卻立馬能從字裡行間嗅出一股濃濃的馬屁味道。
不過,陳揚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這篇文章他表示很滿意,這是個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做出了成績,他必須要讓人知道,尤其是讓上面的高層知道。
一萬多字的文章,陳揚大概看了十多分鐘,以他的閱讀度,這絕對是很罕見的情況了。
而在他看材料的過程中,政研室的老陳則一直老實巴jiao的在旁邊站著等待,說實在話,這篇文章雖然是他絞盡腦汁熬了三天三夜一個字一個字碼出來的,可對這份材料jiao上去后老闆是否滿意,他心裡是一點底也沒有,據他平時聽到的一些關於陳書記的傳聞,陳書記好像很少讓下面人幫忙寫材料,很多時候甚至準備了言稿也從來不看,這也是最近有人私底下給陳書記安了個「不看稿書記」的綽號,即便從陳書記很少流傳出來的言稿中也可以看出來,陳書記的文風很乾練簡單,有事說事,小事情直接省略掉,他倒也是按照陳書記的這個風格來打造文章的,可奈何這兩年多下來,西州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值得大書一筆的地方太多,他都不知道該砍掉哪部分內容,最後只能一塊整理進去了,效果怎麼樣,現在還不好說。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專心看稿的老闆,看到老闆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他心裡就覺得有點懸,一時間有點站都站不住的惶恐感覺,說實話,陳揚剛到這棟樓上班時,做為老闆凳,他打心眼裡是挺瞧不順眼這個年紀輕輕的當家人的,總覺得相比起來,還是以前的韓老大牛bi,整天笑眯眯的卻讓人望而生畏,他曾經有一次被迫跟韓書記打了聲招呼,可僅僅就是一個早上上班時的普通見面禮,他回到辦公室后卻現自己的襯衫都濕透了,而像陳揚這樣一個三十剛出頭的年輕人即便當了一把手,他這種老油條是不會害怕的,就還是打招呼,以前見到韓老大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腿都有點打哆嗦,可現在他已經能在上班路上很輕快的跟這個新任的陳書記打招呼了,而這個陳書記不像韓老大那樣笑眯眯的示人,最多只是微微點頭示意,顯得很有權威似的,可在他看來,這就是沒有城府的表現。
嗯,這就是區別了。還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怕個逑!
別說,還真怕。
也不知為什麼,在陳揚這間大辦公室里待得越久,他就越覺得腿肚子有點chou搐的感覺,往日里好像還挺尋常的那張年輕人的臉龐現在卻讓他打從心底里生出一股望而生畏的畏懼感。而等陳揚把他送過來的材料看完擱下,朝他看過來之後,他更是一瞬間有種血往上沖,心臟被提到嗓子眼裡的壓迫感。
「風華同志,你這篇材料寫得不錯。」
陳揚輕飄飄的一句話,立馬就讓陳風華六神歸位,心臟也回落到正常位置,渾身mao孔都舒張開來。他臉上掛著恭敬的笑容,謙虛的回道:「陳書記,我做得不夠好,您之前已經把文章提綱思路都跟我講得很清楚了,可我寫完又反覆修改後,還是覺得沒能把咱們西州的展新貌展現出來,達不到您的要求,這讓我很慚愧自責。」
「呵呵,你這個馬屁拍得就沒意思了啊。」陳揚淡淡一笑道,旋即話鋒一轉,「但是呢」
一瞬間,陳風華剛歸位的魂魄再度出竅,心臟也重新提到了嗓子眼裡,他甚至都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腿肚子的哆嗦打得更厲害了,他不敢接話,只能傻乎乎的聽老闆指出不足。
看來這在官場里混,可比在遊樂園玩過山車要刺激多了。
陳揚也知道這些下級面對自己時,難免都會有些敬畏,這時就不藏著掖著了,很隨和的說道:「風華同志,你用不著緊張,你這份材料的總體框架我是比較滿意的,但側重點稍微有所偏頗,我們的政fu所做的一切工作,立足點無非都是為了廣大的人民群眾謀福利,你要更加突出這個重點,尤其是要突出強調西州人民群眾當下的幸福指數,相信以你的文字功底,回去后稍作下修改應該能達到我的要求了。」
幸福指數?這是什麼東東?
陳風華聽得一愣一愣的,但還是忙不迭的應聲道:「陳書記,您放心,我待會兒回去立刻就按您的指示精神做修改,加大突出我們西州人民群眾的幸福指數,保證讓您滿意。」
陳揚看過這廝cao刀的文章,倒也不懷疑他的能力,就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後從chou屜里掏出了一盒煙,掂出一顆,陳風華雖然距離陳揚辦公桌甚遠,但還是三兩步沖了過去,麻利的掏出打火機點著,給陳揚遞了過來。
陳揚笑納了手下的這記馬屁,點著后,深吸了一口才緩緩問道:「對了,風華同志,我記得你在人事檔案上寫的你愛人好像是南港大江村的?」做市委書記,陳揚的主要工作就是管理幹部隊伍,他這段時間可沒少花時間研究全市幹部的一些個人詳細資料,對一些跟南港有關係的幹部他更是看得仔細。
陳風華剛拍了老闆馬屁,這時正美著呢,突然聽到老闆問起自己的家庭情況,頓時就是一怔,但還是立刻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的,陳書記,我家那口子就是從大江村出來的,我當初在南港報社當記者時候去大江村採訪時才跟我愛人認識的,83年結的婚,現在都出來已經快二十年了。」
雖然他不知道老闆問自己的目的,但還是問一答十,有什麼說什麼,不然要是讓陳書記不舒服就白瞎了前面那幾天熬夜的工夫了。
陳揚當然不會是隨口問問,這個大江村就在南海邊上,是全南港出了名的賊窩,也是南港走私最猖獗的一個村子,雖然跟老碼頭的大規模走私xing質不大一樣,但小打小鬧也是很可怕的,基本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漁船到公海接貨回來,就是靠著多年走私的積累,該村的漁民也都個個了大財,可以說是南港乃至全省最富裕的一個自然村,腰纏萬貫開豪車的村民在當地隨處可見。
不過陳揚倒還真沒想到陳風華當年是因為去村裡採訪才泡到的老婆,就好奇的笑問道:「哦,你當年是去村裡採訪認識的你愛人?對了,你採訪的是什麼題目?」
陳風華一聽這話,頓時後悔自己剛才的大嘴巴了,當年他到大江村採訪的就是剛剛興起的走私犯罪,在當時那個年代,村裡人即便出海也是偷偷摸摸的,很怕被人知道,更別說記者了,也怪他當年剛從大學畢業到報社當了記者,愣頭青一個,懷著一腔熱血想要去搞點猛料出來,誰知道暗訪過程中,不知怎麼就露了馬腳,結果被兩戶人家非法拘禁了起來,還好他命大,被當時的村支書給救了出來,後來暗訪自然進行不下去了,不過他卻在村支書家裡住下了養傷,想當年一個堂堂的中文系畢業的本科生那多牛啊,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村支書的女兒唬得一愣一愣的,結果,在村支書家裡住了沒幾天,回頭就把人家的黃花閨女給拐跑了。
只是,陳書記這時候感興趣的明顯不是自己的那點見不得光的破事,至於陳書記想了解什麼,他當然也猜得出來,還不是大江村那屢禁不止的走私活動嘛。但大江村的問題哪裡是自己能說得清楚的,可偏偏當年自己還傻不愣登的去搞過暗訪,這下子好了,想推搪一下都不行。
在腦子裡飛快的斟酌了一下,他還是決定老實jiao代:「陳書記,當年我剛到報社實習,社裡有採訪任務,課題是自己找的,我當時也是聽人說起,大江村那裡有村民偷偷開船到香港拉二手家電回縣城裡賣,覺得這裡面有新聞價值,就跑到村裡做了一下調查,結果我現當時村子里這種偷運物資回國內倒賣的現象很普遍,幾乎家家都有涉及到,當時我暗訪了十多戶人家,其中有兩戶人家不知怎麼就查到了我的資料,結果就把我非法拘禁起來,後來,後來還是村支書把我給救了出來。」說到這裡,陳風華有些尷尬的臉紅了一下,「哦,對了,當時的村支書後來成了我岳父。」
陳揚微微一笑,「哦,那你回來后對這次採訪怎麼處理的?」
陳風華沒有多做考慮,很快就回答道:「雖然當時我的筆記本和一台相機都被村裡人扔海里了,但我回來后還是根據自己了解到的第一手資料重新整理了一遍,最後寫成了一篇調研類型的論文,jiao給了報社。」
「表了嗎?」陳揚隨口問了一句。
陳風華不好意思的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可能當時我寫的東西太片面,涉及到的問題也比較尖銳,文字使用更不夠熟練,我們編輯室的主編沒給過稿。」
陳揚大概也能猜到當年他的這篇採訪稿為什麼會被槍斃掉,換了他是當年那個主編,他也會把這種稿子槍斃掉,文字什麼的倒都是其次,關鍵是上面要沒人打招呼的話,他這種文章能表出來才真是怪事了。難怪陳風華雖然筆杆子挺硬的,也很能寫,又是,看他的履歷倒也曾經在權力部門任過職,但仕途上卻始終不得志,才剛四十齣頭就已經在政研室等退休了。
想了想,陳揚便繼續說道:「那裡算是你半個娘家,你岳父又曾經擔任過村裡的支部書記,我想聽聽看你的看法,恩,你隨便談點看法就成,不要拘束。」
陳風華沒想到陳揚會讓自己談談看法,一時間有種懷才得遇的激動心情,心chao澎湃起來,他也顧不上坐,當即就侃侃談道:「陳書記,據我了解到的,大江村的走私活動已經有過很長一段的灰色歷史了,其實這不僅僅是改革開放后才產生的新鮮事兒,上溯起源,應該從清朝道光年間時候就已經存在了,雖然近年來抓過不少人坐牢,但還是屢禁不止,要我看,最大的問題還是在官員**上面,海關緝私二隊就在村子西面二里地的地方,可從來都沒有見他們到村裡,我岳父是個老黨員了,當年就是因為看不得國家財產遭受損失,去舉報了一些人,結果就被村裡的幾戶村民找人花錢給整了下去,現在換上去的村長,自己就是村裡最大的走私頭頭」
陳風華唾沫橫飛的向陳揚介紹道,尤其是說到他老岳父的那一段故事時,他更是顯得義憤填膺,胸中惡氣難平。也難怪,說起來,他當年在市政fu辦公廳好歹也混到了辦公室副主任的職務,按理說前途還是不錯的,可就因為老岳父出了事,他氣不過,把大江村的問題整理匯總後送到了省里,這可犯了越級上報的官場大忌,結果他也被整了下來,調到政研室徹底掛了起來。
陳揚chou著煙默默聽著,他本意就是想在大江村的問題上聽聽看陳風華的看法,畢竟那裡算是他的半個娘家,而且陳風華不在具體權力部門任職,沒有利害關係,看問題應該能比其他幹部客觀一點。現在看來,村裡的問題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涉及面也更廣,而這還只是個別自然村,其他的周邊村子不用想,肯定也存在類似問題。
聽完了大概之後,他才擺手示意道:「好了,風華同志,你談的問題我大致了解了,你先回去忙你的事,材料要爭取儘快搞出來。」
陳風華一愣,他慷慨激昂的高談闊論了一番,本以為陳書記是把自己當成了幕僚,想在自己這裡找點解決的辦法,他也打算好好的幫老闆參謀一把,他甚至聯想到這說不定是自己的一個機會,可突然間陳書記卻叫停了,這就好比zuo愛到半被人硬生生的從被窩裡拽了出來,真是讓他心如千百隻貓爪子撓過一般,難受得緊。
不過領導話了,他也只能令行禁止,訕訕的收住話頭,恭敬道:「好的,我知道了,陳書記,您放心,我加班也爭取在明天早上之前把材料送過來。」
陳揚滿意的點了點頭:「好,辛苦你了。」
陳風華心裡還是覺得此次跟老闆談話收穫很大,雖然留有些小遺憾,但對他這種老闆凳來說,這已經是個絕佳的翻身機會了,說不定哪天有位置缺人了,老闆能想到自己呢?
因此,臨出門時,他還有點意猶未盡的主動請纓道:「陳書記,對大江村的問題,我勉強算是了解得比較清楚的,回去后我想再去搞一次調研,爭取能做成一份比較詳盡的材料給您做為參考。」
對於主動攬活爭取上進的幹部,陳揚還是很欣賞的,雖然知道被排擠到政研室這種清水部門的幹部八成都有些問題,但臨時拿來用用倒也不錯,就笑著點點頭,jiao代道:「好,不過這事也不急在一時,你們政研室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具體方案,調研時也要注意方式方法,畢竟我相信違法1uan紀的只是極少部分的人,大部分的群眾還是遵紀守法的。」
他這話包含有更深層次的含義,他可不希望因為搞個調研而nong得滿城風雨的,在他有精力動手徹底解決問題之前,一切還是以穩定大局為主。當然,他不敢保證陳風華這書獃子能否聽得出來。不過,隨他,在官場里混了這麼多年了,如果連這點意思都聽不出來,這傢伙也就是在政研室養老等退休的命,爛泥巴始終是扶不上牆的
把南港的事情暫且擱下后,陳揚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迎檢工作中了。
十二月的第一個周六早上,從燕京飛抵嶺西的中央六部委聯合組成的考察團在省城短暫停留之後,馬不停蹄的在當天下午四點半鐘趕到了西州。
邊高路下西州路口是一個寬闊的三岔地形,這裡之前還是個1uan石成堆的小型建築工地,不過短短的幾天工夫,工地已經被市委辦公廳的大爺勒令自動消失了,至於什麼時候能復工,得看領導心情,領導心情好了,在西州待的時間久那麼他們就得繼續在家裡待著。
現在這個三岔口已經被臨時改建成了一個歡迎中央領導抵達西州的歡迎平台,道路兩旁搭建了臨時的隔離欄,隔離欄上,掛上了許多大幅的紅色標語,像什麼「熱烈歡迎中央考察團蒞臨西州檢查指導工作」,「團結就是力量」,「感謝中央領導的關懷愛護!」,等等這些,反正都是些喊了絕對不會錯的口號。
在寬敞的三岔口跑道上,還可以看到幾個從市jiao警隊精心挑選出來的美女jiao警騎著嶄新的女式警用摩托,正來回忙碌的往返梭巡著,其實這條道上早清理過了,現在別說人和車堵塞jiao通了,恐怕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而最搞笑的是,市jiao警支隊的一把手,那位肚子挺得跟個孕婦一樣的高局長此刻也親自駕駛著一輛錢江25o摩托,也在這路口徘徊著,看他萬事俱備的樣子,應該是只等中央領導一到,他立刻就會領著他的美女下屬們在前面拉風無比的給領導開道。
另外,在道路兩旁,還整齊的站滿了十數個方陣的高舉向日葵花環,脖子上系著鮮yan紅領巾的少先隊員,還有一個由西州小學生管弦樂團組成的樂隊方陣在隊伍的最前排,小朋友們一個個已經蓄勢待,只等領導的車隊一到,他們立刻就會開始鼓樂齊鳴。
現在已經到了冬季,今天天公又不給面子,陰沉沉的,路口周圍時不時還颳起一陣南方特有的陰冷chao濕的小風,這麼在戶外杵著怪折磨人的,更別說這些小朋友們了,說真的,挺遭罪的。
但沒轍兒啊,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大能最先明創造出來這種歡迎方式的,但這年頭讓少年兒童來負責迎接領導似乎已經成了不成文的慣例,你不這樣搞,你就是個怪胎,你就是不歡迎,不尊重領導同志,西州市委辦的工作人員都是接待經驗異常豐富的老江湖了,自然不會是怪胎。
而在道路的西側的角落地帶,則井然有序的停放了十多輛黑色的車輛,幾乎是清一色的西汽集團生產的奧迪車,這些車都來自西州市四大班子小車隊。
這次陳揚親自率領西州市四大班子的所有黨政主要成員過來迎接中央考察團,除了在外地出差實在來不了的,但凡在家裡的都一個不落的給陳揚叫過來充當迎賓司儀了,沒辦法,要對中央領導的到來表示鄭重嘛。
因為領導行蹤比較飄忽,大家只知道抵達的大概時間,卻不能夠再具體到幾點幾分,因此這時都來得比較早,而大家同朝為官,不管私底下是否有齷齪,但表面上關係都是極好的,這時就在車邊上三五成群的聚成一堆,各自跟相熟關係好的同志風的扎堆閑聊起來。
今天恰好是附近鄉里的集市,隔離欄外,不時就會有扛著鋤頭或者挑著籮筐的附近村民趕圩回來,看到這大一個陣勢,村民們都咋舌不已,看到那車邊上一個個腦滿腸fei正談天說地的四大班子幹部時,他們雖然都有些畏官心理,見官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走人,可走之前,這些樸實的農民兄弟嘴裡頭卻大多都會偷偷摸摸的嘟噥個幾句,看他們的嘴型就能猜到,從他們嘴裡頭說出來的八成不會是什麼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