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風暴
《焦點訪談》眾個輿論監督節目成立干助年,多年來一苞告入人民群眾所關注和喜愛,素來以「用事實說話,堅持說真話」為己任。
作為一個電視欄目,《焦點訪談》絕對是一個很具有政治風向性的欄目,號稱是「群眾喉舌,政府鏡鑒。」
而且自從節目開播以來,也的確是不少貪官污吏因此落馬,可謂是大快人心的一檔節目。
平時陳揚只要能抽出時間,肯定也是要收看這檔節目的,看看別人怎麼倒霉的也不錯。
只不過,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管轄下的地方居然也堂而皇之的登上了這檔以批判為主的欄目。
電視畫面里,兩名陌生記者在辛庄明察暗訪。據他們的鏡頭宣稱,他們在採訪中碰到了重重阻撓,該開區的宣傳部工作人員不但不配合採訪,反而是頤指氣使,氣焰囂張。
當然,這些鏡頭都是偷*拍下來的。場景很晃,貌似還生了肢體衝突。在播的時候人物臉上也打了馬賽克。不過陳揚一看那體型就知道主角是宣傳部部長老秦。
很明顯,老秦直接被塑造成了一個反面典型。本來網見面時還相談甚歡,奉上熱茶點心什麼的,可等到兩名記者提出來,希望對開區公安分局和區委宣傳部聯合搞的那《沉重的懺悔》欄目進行採訪時,這老秦當場就坐不住了,站起來拍了桌子,並且還叉著腰斥了這倆記者一通。
陳揚是不看不知道,原來在自己面前戰戰兢炮的老秦居然是這麼一號牛人。
可這老秦把記者轟走了也就算了。誰知道人都出門了,他又說了一句能讓陳揚當場吐血的話來。
「你們這些記者真是吃飽了撐的,以前窮得要當褲子的時候不見你們來,噢,現在咱開區有點錢了,你們就趕巴著跑我們這兒挑刺是不?我告訴你們好了,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在我們辛庄,沒我們陳書記的條子,管你是中央台還是地方台。記者統統都給我們靠邊兒。」
「陳揚,這,這人真是你們開區的宣傳部長?」陳若男一臉驚愕的指著電視里網打在老秦身上的字幕,某開區宣傳部部長秦某。
陳揚默默點頭,心中暗嘆一聲,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
接下來,他點起根煙,耐著性子把這部短片看完了。
後面的內容跟他猜想的吻合,不外乎都是些曾經被強迫到有線台上念過檢討書的人聲淚俱下的控訴這種不人道行為,說的內容都差不多。甚至還精心剪輯了一個集錦。
比如這樣的畫面:
一個男青年耷拉著腦袋念手中的紙條:「我是柳湖鄉西口村張。召歲。今年夏天,我夥同他人調戲女青年,做了對不起全區人民的事。我現在向全區人民低頭認罪。保證改邪歸正,再也不給開區人民丟臉了。」
相信,類似像這樣一組畫面在全國範圍內播出去后,明天,哦不,甚至從今晚上開始,國內各大小媒體都該蜂擁跑到辛庄去進行採訪報。
這回,辛庄開區想不出大名都不成了。
播到廣告時,陳揚才掐滅煙頭。立刻給紐葫蘆這個滿嘴跑火車的慫貨去了通電話。
「喂,陳揚啊,我這邊事也忙得差不多了,過兩天應該就能飛回燕京了。我跟你說啊,你可別急著回去。我叫了胖子他們上來,咱們得好好聚聚,哦對了還有,我家老頭子讓我這次回去相個親,你正好也在,去給哥們參謀參謀去。」
「你還相個屁親啊你!」陳揚壓住火。「你現在到底在哪兒?」
「我在青海啊,怎麼了?」紐葫蘆訝異道。
陳揚氣得差點沒當場摔了手機,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問:「那你早上又跟我打包票說能搞定央視新聞部的人?」
「哦,你是指早上電話里跟我提的那事啊?」紐葫蘆撇撇嘴道,「那事我掛了電話就跟新聞部的李副主任提過了啊?之後我這頭忙著就還沒來得及給你電話,怎麼了?」
「怎麼了?你自己看看電視!」
說完,陳揚「啪!」的掛斷了手機,想想也愕怨自己,明知道紐葫蘆這廝是這副德性,怎麼會想到讓他這麼個不靠譜的人去辦事吶?
回過頭,卻看到陳若男跟他一塊看完新聞后,居然不緊不慢的又就著鹹菜吃起慢頭來,貌似還吃得挺香。
不由詫異道:「若男,你剛才還沒吃飽?」
「沒啊,怎麼了?」陳若男抬起頭奇怪的看了眼陳揚。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沒看到我這正著急上火嗎?」
「看到了,怎麼了?」陳若男又輕咬了一個慢頭,隨口說道。
「那你還能吃得下去?」
「能啊,怎麼了?」
陳揚大汗,跟著就是無語。
坐下來網要點煙,不想卻冷不丁的被陳若男把火機給沒收了。
「別抽了啊,影響我食慾的呢。」陳若男邊說邊要把火機往兜里揣。
「吃你的饅頭去,別來煩我。」
陳揚不耐煩的說了一聲,跟著手繞到陳若男身後,就要去摸陳若男的荷包。
陳若男咯咯嬌笑著,把火機一收。藏到了身後。
陳揚正煩著,沒心情跟陳若男玩捉迷藏,就頓住手,皺眉道:「你多大了?還玩?快還給我。」
陳若男卻不理他,把火機一把揣兜里了。邊夾菜吃,邊說:「我昨天說了的,可不許你以後抽這麼多煙了。」
「你懂什麼啊。」陳揚不耐煩。又要伸手去摸陳若男大腿,哦不。是陳若男的褲兜。
啪!
手背被陳若男冉筷子輕敲了一下:「別亂摸我!」
「找事是不?」陳揚一肚子悶氣沒地方撒,一下子就火了,猛喝一聲直接狼撲了過去。
「哎喲!」
陳若男嬌呼一聲,直接被撲倒在了沙上,筷子也掉到了地上。幸好沙是皮墊子的,挺軟和,不然可夠嗆。
陳揚網要惡狠狠的親一下陳若男時。不料陳若男卻已經伸手圈住了他後頸,輕笑著盯著…一者箔!「你想幹嘛啊。別忘了昨晚你答應討我什麼※
陳揚怔住。
別說。被陳若男這麼一鬧,一下子行么火都沒了。
嗒!
陳若男仰起臉,飛快的親了一下陳揚的臉頰,然後才鬆開手,邊推著陳揚邊坐了起來。
然後兩手抱住陳揚的胳膊,臉蛋枕靠在他肩上,幽幽說道:「陳揚。我早就叫你別去基層工作了,你偏不聽,這次肯定是你們那個方書記想下山摘桃子,你在人家手底下辦事,吃個虧有什麼稀奇的啊?對了。你們那方書記是方副總理的兒子?我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煩的,大不了就不在交州幹了唄,你還怕沒地方待嗎?」
「你不懂就別瞎說!」
陳揚沒好氣的抽了抽胳膊,但陳若男抱得很緊,沒能抽出來。
「陳揚,我前面看電視時就想過了,其實這樣正好,借這個機會你就調回部里來,你能力這麼強,你的理想抱負在這裡不也一樣能實現嗎?再說這樣,我也能天天見到你了,而且,而且六
說著說著,陳若男頭低了下來。臉也有些燙,卻是再說不下去了。陳揚轉過頭看了一眼嬌羞無限的陳若男,心中微微一怔,想到她昨晚上那席話,旋即明白了她心中真正所想,不由就是一嘆:「若男,你們女人不懂的,開區是我一手建起來的,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染指進來。哪怕他是方同和的兒子也不行!」
陳若男不想自己的一番柔情蜜意一點作用也不起,忍不住就有點氣苦,坐直身子道:「我還真就不懂了,外面的世界就那麼好嗎?你就這麼不願意待在我身邊嗎?」
雖然早知道陳若男的性子說變就變。但陳揚還是有點不大習慣,只能勸道:「若男,我不是不願意回燕京工作,當初,如果不是我堅持,爺爺他老人家是不同意我去下面搞開區的,你說我要是這樣一點成績沒有就灰溜溜回來,我哪還有什麼臉去見爺爺啊?再說,我現在才是副廳。我還指望將來能更進一步呢。」
陳若男噘著嘴輕「哼」了一聲。鬆開了陳揚,滿臉不高興的哼道:「你就繼續當你的官迷,副廳還嫌小了?多少人一輩子都升不上來呢。再說你還想進步到哪去啊?難不成你還想像爺爺那樣?進政治局?當九大長老?」
陳揚咳了一聲,這的確是他踏入官場的唯一目標。看了一眼陳若男。卻沒說話。
「啊?不是?」
陳若男見他不說話,就大奇起來。邊說邊把手撫向陳揚額頭:「來來。快給姐姐看看,是不是前面被氣糊塗了。居然還真在這裡做這黃粱美夢啊?」
「拿開!拿開!」
陳揚的野心被陳若男一眼窺破。頓時老臉一紅,沒好氣推開陳若男的手。
跟著為了堵住陳若男的嘴,趕緊夾了塊他吃剩下的雞肉,不由分說的就往陳若男嘴裡塞,「喏,你不是餓嗎,吃**。」
陳若男嗚嗚說著「不要」擺頭連著躲了好幾下,卻還是拗不過陳揚,只能張開小嘴咬住了雞塊,嗔怪的瞪了陳揚一眼,把雞塊細細嚼完吞了。
由於前面躲了一下,她嘴唇被抹上了不少油膩,亮晶晶的,這時就下意識的伸出丁點兒舌尖舔了舔。然後輕抿了下嘴唇,瞧著誘人極了。
陳揚心中一盪,由衷的讚美了一聲:「若男,你這樣子真好看呵。」
陳若男臉一熱,把目光挪開。卻輕聲問:「真的啊?你喜歡我這樣子?」
「嗯。」陳揚老實承認,跟著又夾起一塊雞肉,「若男,我再喂你吃一塊**?」
陳若男雖然覺得不大好意思,卻還是明過頭,輕啟朱唇,用手托住下頜,咬住了陳揚餵給她吃的雞塊。可網咬了兩口,就覺得有點彆扭,再一想,腦子裡猛的閃現出樓底下那看大門的湖北老嬸子的口頭禪來。
騰的一下,她整個臉蛋瞬間就燒紅起來,忙吐出雞塊:「呸!呸!呸!」
陳揚大奇,摟過去問道:「若男。你怎麼了這是?」
陳若男觸電般的躲開,然後飛快的從沙上起了身,臉紅耳赤的嗔道:「陳揚。你這人好噁心啊!」
說完,轉瞬就沖回到了卧室里。
嘭!
她順手就把房門關上了,卻還是難忍心中臊熱,躺到床上飛快的扯過被子,把緋紅一片的臉蛋緊緊的捂住了。
門外,陳揚一頭霧水。
忍不住往裡喊了聲:「若男,你不出來收拾桌子啊?」
屋裡傳來了含混不清的嬌嗔聲。饒是陳揚聽力驚人,卻也聽不出陳若男在說什麼。總之不是什麼好詞兒。
想點煙卻沒火機,只能自己動手收拾起了桌子。
同時忍不住搖搖頭奇怪道:「若男一驚一乍的幹什麼啊?女人可真是的,搞不懂!」
陳揚搞不懂的不僅僅是女人,同樣讓他搞不懂的還有最新一期《新經濟觀察報》頭版頭條的新聞。
這份報紙是他今早上出門后。偶然間在報攤上看到的。
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是偶然。
自從昨晚上開區被電視曝光了之後,他就格外留意媒體動態,一大早就跑到報攤翻看了一下,果然讓他看到了一些他不希望看到的東西。
《新經濟觀察報》是國內知名的幾家主流經濟類媒體之一,內容以金融方面為主,極少涉及政治,最多是分析一下國家最新的財經政策。
可這期的頭版頭條卻是幫陳揚打了個大大的廣告《最富爭議的開區區委書記》
當然,這不用錢的廣告絕非什麼好的廣告。
文章第一段就對辛庄開區的高展做了一個總結,並稱之為
「陳揚現象」
通篇看下來,這篇關注經濟的報道看似「中肯」的對開區的展表示了肯定,但實際上卻明目張胆的鞭撻了所謂的「陳揚作風」
在該篇文章的作者從三個角度對這種作風進行了鞭掛:
一、封建式「作民之主」的遺毒
該篇文章稱陳揚修…,漢高路,動的是場倉民戰爭」每個財政供養順貝。除,資當做捐款,每個農民出8個義務工。組成修路隊,甚至還強行讓區內的一些私人企業捐款,全都用作交通建設。
該作者還援引了多項現行法律條款,稱公民的工資收入,即使是由財政撥款支付,也完全屬於公民自己的勞動所得,是他們的私有財產,公民對之擁有完全的支配權,政府部門如此剋扣,又有什麼法律依據呢?農民又憑什麼出這個什麼「義務工」呢?
而陳揚這種「家長」式的做法。也比封建社會官老爺那種樂於「作民之主」的行徑還
要惡劣。
二、極左式蠻橫霸道的作派
說到「左」的方面,自然少不了耍抨擊《自我亮相》欄目,也就是昨晚才在央視曝光的「沉重的懺悔」欄目。
作者稱,這種極左作法我們大家實在太熟悉了,無需在此再贅述。當年極左派可是幹了不少這種令大家人人自危的好事,甚至還開玩笑說。如果誰覺得現在的生活太平淡缺乏刺激感,不妨到辛庄去體驗一下
活。
當然,肯定也會有不少人會為之叫好,因為看著別人挨整他們確實很能產生「快感」的。
至於第三點「官僚資產階級利益至上的精髓」該作者則列舉了一系列陳揚從上任就開始推行的小城鎮建設」比如陳揚挺順利就完成的征地拆遷工作,就被莫名加了個修飾詞「野蠻」
甚至還把刀子揮向了陳揚對辛庄原國有企業的改革,比如陳揚提出的口號「能賣不股、能股不租。以賣為主」可謂是大刀闊斧的「一賣到底」
該作者很幽默,還附贈給了陳揚一個「陳賣光」的綽號。
然後駭人聽聞的次提出來,在辛庄高展所掩蓋著的表象下,我們看到的哪裡是一個什麼「銳意進取的改革家」的形象,簡直就是一個最原始的資本積累過程中最野蠻的掠奪和最血腥的錄削的場景。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文字都「非常巧合」地將對某一方的描述給「忽略」了。
看完這篇報道,陳揚真的憤怒了。
從對這些**裸的描述的側面解讀。他可以看到,《新經濟觀察報》這篇欲說還休的文章背後羞羞答答地隱藏著些什麼?
而方逸這一組級猛烈的組合拳打出來,無疑也證實了他的判斷,對方一秒鐘也等不及要搶收糧食了。或者說是不打算跟自己玩遊戲了,而是直接想把自己拍死在權力競技場的大門外。
是的,這簡妾是政治謀殺!
惡毒!血腥!狠辣!一這就是政治。
你要想繼續玩下去,就必須比別人更惡毒!更血腥!更狠辣!
陳揚隨手把報紙塞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然後給代表團的宋強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通,陳揚沒有寒暄,直接開口道:「宋書記,你把電話讓閃柔來聽。」
「好的,陳書記。」宋強忙不迭應下。
這時候還早,代表團一行人本來訂的是中午的火車票,因此這時還沒出。陳揚等了兩三分鐘才聽到了閏柔的聲音。
「早,陳幣長。」閏柔很客氣的問候了一聲。
「這樣,閃柔,我有點事耍辦,今天先不回去了,這一路上就由你來負責。」陳揚交代了一聲。
閏柔沉默了一下,才小心問道:「是因為昨晚上的電視嗎?」
「你放心,我沒什麼事的。你負責帶隊安全回到交州就行了。」陳揚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好的,那」閃柔停了一會,卻又說道,「陳市長,您告訴我真話。您真的會沒事的?」
「呵呵,我現在就有事了,我掛了啊。
嘟嘟兩聲,陳揚飛快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閃柔怔怔的看著手機。良久后,才抬眼看向了外面過道里一幫吃完早飯正議論紛紛著的代表團其他成員,顯然大家都看了昨晚上的《焦點訪談》,知道陳團長的開區出大事了。
走廊里的冬議論得熱火朝天。她卻不由蹙起了眉頭,很有種想留下來的衝動,可卻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黯然輕嘆了一聲
當晚八點,陳揚在香格里拉二樓的咖啡廳里,約見了新聞部副主任李東生。
這人他不認識,是紐葫聲電話里幫忙約的。
紐葫蘆昨晚掛了電話后,跟人問了才知道自己的疏忽讓陳揚陷入了被動局面,現在急得不行,扔下一堆公司職員,正坐航,班緊趕慢趕的飛回來。
陳揚今天到宣傳口跑了一圈,輾轉找到了好幾個熟人,想從上面施加行政壓力給央視,讓央視出面澄清一下,可這風口浪尖下那些熟人一下子不熟了,而且聲稱對方只是影射,不像並沒提及人名及地名,符合規定,再說央視是政府台,節目的遴選自然經過重重考核,
而陳揚卻知道」必定是上面有人在保著。不然沒理由這樣一檔節目能通過審核的,這可是和諧社會。不像《新經濟觀察報》,打的是經濟的擦邊球,倒是能夠滿嘴噴糞也沒人管。
不是沒人管,是現在想管也遲了。要知道報紙早賣光了。除非陳揚能讓時間逆轉,否則你就是讓社長下崗也是沒用的了。
當然,社長敢這樣明目張胆的點出辛庄開區和陳揚的大名,而且用了這麼個高級槍手的文章,上頭有人罩著或者說有人指使是肯定的了。
八點還沒到,那什麼李主任也沒來。
陳揚靜靜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目光透過玻璃窗,眺向了遠處的萬家燈火。腦子裡卻不斷的在梳理著這幾天接連生的事,苦思解決之策。
陳若男也在,不過臉上不見焦躁,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坐在一旁邊品著咖啡,翻看著一本女性雜誌。
看來,她還真把這當成是跟陳揚在約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