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升高幹
江南省第二大城市,繁華程度僅次於省城湖城。
嗤!
一輛白色捷達車停在了一個光禿禿的土坡上,揚起了一陣滾滾的煙塵。
足足等了兩分鐘左右,這陣煙塵才漸漸消散。
嘭一聲,車門打開,一陣休閑裝扮的陳揚從下到了車外。
一個人。
站在這處高點放眼看去,四處都是光禿禿的黃土,而就在四隻前,這一片地方還滿是莊稼。現如今,卻絕對是一處不毛之地。
八字還沒一撇呢,這地倒是圈好了。
後患無窮啊!
陳掩默默在心裡念叨著。
交州市的上一任市長和書記就是栽在了這片不毛之地上。當然,他們也沒想到,原本板上釘釘的經合區項目會被擺爛成一個爛尾工程。
上星期,陳揚就已經在省計委辦妥了所有的交接手續,接任他的人選是他推薦的,原副處長王平,一個老成持重的中年幹部。
休息了不到兩天就趕到了交州。
現在,他已經在交州市組織部把調令等等手續辦妥,並且跟方市長和田書記等一干交州常委們都見面聊過了,算是正式就任了交州經濟合作區籌委會主任,兼黨組書記,行政級別從正處級調為副廳級。
本來按省委組織部的意思,他要過完年才去交州上任的,可交州方面催得很急,就抓緊時間在年前把這些手續都辦理清楚了。
現在,官是升了,可是他卻笑不出來。
也不是笑不出來。至少他現在還能苦笑兩聲。
吸完了兩支煙后,陳揚才重新回到車上。動車子返回了交州市區。
半道上,他接到了他的新秘書萬偉的電話,說是機票已經買好了,問他是不是立刻去取。
陳揚就說是,然後約好了在交州機場外見面。
半小時后,陳揚在機場外的鐘樓下面見到了萬偉。
萬偉是今早上辦完手續后秘書長李治國給他物色的,人長得高高瘦瘦挺斯文的,架副黑框眼鏡,今年正好滿三十歲,大學畢業后就一直在交州市委秘書處待著,現在的級別是副科。原來是市長趙慶的三秘。趙市長被調整到省委之後,他就沒什麼正事幹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這回能來擔任陳揚的秘書,想來私下裡是走動過的。
陳揚現在是光桿司令一個,這個萬偉算是他的第一個兵了。
當然,來之前他就已經見過萬偉了。這傢伙還有另外一層關係。他是稽查處老萬的堂弟。
那晚老萬給他介紹的時候,陳揚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反正干工作嘛,用生不如用熟。尤其是秘書這個崗位,更是需要自己人來擔任,很多領導不方便說的話做的事,就得由秘書出面搞定。
遞過機票后,萬偉就又有些尷尬的說道:「陳主任,前面李秘書長來了電話,說市委住房緊張,您的房子可能還得過段時間才能解決。」
陳揚就笑著表示自己沒問題。他這倒不是客套,房子問題他還真沒想過要靠組織解決。
「那陳主任」萬偉有些猶豫。「您,您真不用我跟您一塊去燕京了?」
「呵呵,算了,過幾天就到年了,你還是留家裡。聽你堂哥說。你前兩月才得了個大胖小子。就好好在家陪老婆兒子過個安穩年。」陳揚笑呵呵說道。想了想。又說。「嗯,過完十五你再去燕京好了。」
說完,把車鑰匙交給了萬偉,自顧自的走進了機場。
萬偉拿著車鑰匙愣住了,心說堂哥說的果然沒錯,這陳主任真是個。牛人,兩手空空的,就這麼去燕京出差了?再一想前面陳揚那番話。更是心中一暖。搖搖頭,把陳揚的車開走了。
陳揚乘坐的航班飛抵燕京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來之前他已經通知了陳若男。可不知道是沒空還是心裡不舒服。在機場外等了十多分鐘,人影都沒看到一個。
陳若男沒有手機和傳呼機。聯繫不上。無奈之下,他只好乾等了。
又等了快十分鐘,他終於不耐煩了,攔住一輛計程車,剛要上車,身後就傳來的陳若男那熟悉的聲音。
「喲,才等了二十分鐘就不耐煩了啊?」
陳揚跟的哥說了聲抱歉。重新把車門關上,才轉回頭,卻看到著一身束身長款風衣的陳若男亭亭玉立的站在了他的身後,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快步走到陳若男跟前。壓低聲音喝道:「陳若男,你有沒有搞錯?都多少點鐘了你還開這種玩笑?」
陳若男卻不說話」多了一聲。轉身徑直往前面走去。
「嗬,你還有理了是不?」
陳揚快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了陳若男的手。
陳若集頓住腳步,轉過頭道:「我這是給你一個教,別每回來燕京就給我來個電話,怎麼了,你還真當我是你的司機了是不?」
陳揚一陣無語,他還真有過這種想法,乾咳了一聲:「好了,這是最後一次了行不,以後我要是再打電話讓你來接我,我就跟你姓陳!」
「切,無聊!」
陳若男暗啐了一口,對陳揚這種垃圾笑話給了一個很中肯的評價。
沿著馬路走了十多分鐘,兩人才來到陳若男停車的地方。陳揚二話不說就上了駕駛位,邊動車子邊說:「停個車停這麼遠,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幼稚,我看你才無聊吶。」
陳若男卻沒理會陳揚的都噥。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陳揚的臉龐,皺眉道:「陳揚,你怎麼這趟回來瘦了好多啊?」
「是么?」
陳揚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照了照頂棚的後視鏡,沒什麼感覺。跟著又說:「可能是前幾天熬通宵看文件給熬出來的。」前段時間他忙著辦交接手續又得提前準備經合區籌委會的事,熬了好幾個通宵專門惡補了一下經合區的籌備文件資料。
「嗬,你還熬通宵看文件啊?我看是去歌廳熬的。」陳若男一臉的不相信。
「你!」
陳揚被嗆了一句,不過陳若男這話還真沒說錯,因為陞官了。應酬特別多。手下的幹部。上面的領導,還有吳剛等省城的太子黨都紛紛要聚一聚。甚至連跟他一直不怎麼對衣…集國航來了盤請,他都沒有回絕,倒壞真是玩了,世更別提紀仙兒知道他要到京城辦事又不能帶上自己后,纏了個晚上。累得夠嗆。
「怎麼,我猜中了是。」陳若男不依不饒的說道。
陳揚就不說話了,轟起油門,吉普車揚長而去……
半道上,陳揚才再次開口問道:「對了,若男,我讓你幫我從家裡捎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沒?」
「沒有,我下午逛街去了。」陳若男如實回道,接著又問,「你這次什麼時候回去?能在家過完初七么?」
「初七?」陳揚自嘲一笑。「搞不好這趟上說不定來都回不去了。」
「真的啊?」陳若男眼睛一亮,問道。」嗯,上個月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已經調到交州去工作了,現在是交州經合區籌委會主任,上來就是專為跑這項目來的,如果跑不到,我看我也甭回去了。」陳揚說著就是苦笑。
陳若男卻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那你現在應該是廳級幹部了,呵呵。高幹了哦。」別看她是軍隊系統的,對政府的級別倒是門兒清。一般情況下,廳級幹部往上就能稱之為高幹了。
陳揚哼了一聲。悶頭弄車沒理會她的調侃。
過了一會,又問:「對了。今天怎麼沒見你穿軍裝出來?」
「現在學校放寒假了,我不用上課了還穿什麼軍裝。怎麼了?」
「沒什麼,我就覺得你還是穿軍裝的樣子比較好看,看上去挺威風的。」陳揚邊開車邊隨口說道。
陳若男偷偷瞥了一眼陳揚,卻沒回話。
車快開到家時,陳若男突然想起一事,呀的驚呼了一聲:「陳揚,我把出入牌給忘在宿舍里了。」
陳揚也是一怔,暗道這陳若男辦事真不靠譜,沒有出入牌他們就回不了那處高牆大院里了,院門口那些武警可不管你是誰的。
「那算了。今晚我就先在你們學校宿舍對付一宿得了。」陳揚說出了個折中的方案。
陳若男也沒覺得有太大不妥,就說:「那也行,不過你別覺著床板硬啊。」
一路又開了將近二十分鐘。陳揚才把吉普車開進了國防大學。停好車,兩人一塊往教工宿舍方向走去。
宿舍看門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媽,看到陳若男回來,邊打開小門,邊熱情的招呼了一聲:「呵呵,小陳老師,這位同志就是你愛人?」
陳若男原先是在單身宿舍住的,幾個人住一間很不舒服,後來就找母親要了結婚證。這才在學校分得了一套兩居室的宿舍,這是已婚人士才有的待遇。因此看大門的大媽見她帶個男人回來也不覺得奇怪。
陳若男聽了后臉就是一紅,想反駁,卻也知道深更半夜的帶個男人回來,說多了無益,暗啐一聲這唐大媽真多事,然後才蚊鳴似的輕嗯了一聲,領著陳揚從小門走了進去。
陳揚卻沒看到有什麼失態的地方,畢竟他上輩子跟陳若男都做了十多年夫妻了,那彆扭勁早過去了。就見他笑著跟大媽點了點頭,然後進到值班室,在來訪登記表上登記了一下。
登記完,兩人正要出門,卻又被那唐大媽叫住了:「哎,哎,小陳老師,先等等,你還沒在本子上簽名兒呢。」
陳若男哦了一聲,回身走到桌旁,拿起筆,在陳揚的名字旁邊刷刷的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剛要扔下筆,那唐大媽又指著本子最後一欄開口了:「喏,這裡還有,要寫清楚你倆的關係。」
陳若男以前還從沒帶人回來過,真不知道宿舍樓竟然有這種規矩,登時就有點愣住了,瞥了一眼陳揚,卻現他沒事人一樣的站在旁邊,臉上就又是一熱,趕緊低下頭在與來訪人員關係那欄刷刷的填上了「夫妻」倆字。
扔下筆就忙不迭的扯了扯木頭一樣站著的陳揚,臉紅紅的催促道:「快走,還傻站著幹啥。」
「回見啊,大媽。」陳揚倒是很有禮貌,臨走前不忘跟門衛打聲招呼。
唐大媽拿起登記本,樂呵呵的朝陳揚點點頭,自言自語道:「這陳老師。平日里冷冰冰的,她愛人倒是挺熱情的,還真登對了。」跟著又低頭看了一眼陳揚填的內容,不由嘀咕起來,江南省交州市經合區籌委會主任?這是什麼官兒?也不知道大不大?
說實話,國防大學教工宿舍真不咋樣。紅磚紅瓦的結構,大概是六十年代的建築。
不過房子是老舊了點,但很乾凈。
陳揚一路東看看,西瞅瞅的。倒也挺新鮮的。
院子里不時會碰到一些吃飽了沒事幹的教授老師,看到陳若男時,都會停下來寒暄幾句,不外乎是些什麼「呵呵小陳老師,這就你愛人啊?呵呵小陳老師你愛斑長得蠻精神的嘛。」等等之類的廢話。
這大冷的天兒,可陳若男卻如同被架到火爐上烤似的,感覺渾身都熱了起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領陳揚回宿舍是個糟糕透頂的決定,早知道就該讓陳揚自己在外頭住賓館了。
當平就低著頭,臉紅耳赤的拉著很懂禮貌不時跟一些教授專家打招呼的陳揚越走越快。
可她越是低著頭,越容易惹人注意,更何況這整棟攫住的都是有家眷的老師,大傢伙就沒誰看到過她的愛人。一時間都好奇不已,打招呼的人越來越多。
這下子,就連陳揚都有點受不了陳若男這些同事們的熱情了,再顧不上打招呼寒暄,跟在陳若男身後快步上到了四樓。
打開門,進了屋。陳若男脫力般的癱坐在了小客廳的沙上,又連灌了兩杯涼水,才算緩過勁來。
「若男,你們學校這些同事可真夠熱情的,我還真沒想到你平時的人緣這麼好啊。」
陳揚邊說,邊在陳若男的這套裡頭亂糟糟的,東西扔得到處都是。
「你還說呢,都怪你!」
陳若男暗啐了一聲,她也搞不清楚平時那些正兒八經的教授們怎麼會那麼八卦?問東問西問個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