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抵死
火盆裏的火被夜風吹得撲簌簌朝人身上躥，薑夫人渾身冰涼，不知道是身體冷，還是心冷，她站在原地漠然得看著眼前的薑中和和他身後的士兵。
“夫人，能解釋一下麽？”薑中和抬起頭，聲音有些幹澀。
薑夫人別開臉，海風將她的發絲吹拂到了耳後，“沒什麽好解釋的。”
身後的將士們開始嘀嘀咕咕，懷疑夫人這是怎麽了，薑中和舉起手，“包圍。”
薑夫人猛然從腰間抽出長劍，這是她父親的劍，今日她並未帶著雙刀，薑中和卻沒發現異樣。
“誰敢過來！”
大敵當前，主帥夫人竟然幫助敵軍來他們地牢帶人？這對於士氣十分不妙，薑中和嗬斥道“夫人，你昏頭了麽？”
薑夫人搖了搖頭，“今時今日，我才算活明白了，薑中和，你放他們離開，你要打就跟謝家軍堂堂正正打一場，不然這些人留在這裏，隻是讓他們留有後手。”
薑中和握緊了拳頭，“夫人，你知道放他們走了，我們會損失多慘重麽，於朝廷於陛下於郴州，我都沒辦法交代。”
“我管不了那麽多，於朝廷，我們夫妻二人為了朝廷為了百姓，能丟的都丟了，我爹死的時候，我都來不及見他一麵，我兒子死的時候，我也沒在身邊，我還的還不夠麽？女帝與我何幹，我的職責，是守護這片城池，多餘的東西，我心裏裝不下了。”薑夫人說完，提起了長劍。
身後地牢內的人也已經緩緩走出，殺奴也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全部的人都做好了作戰的準備。
薑夫人看了他們一樣，“走吧。”
殺奴懷疑得看了她一樣，就在此刻，薑夫人將劍橫在了脖頸上，“薑中和，你欠了人家的，你讓他們走。”
薑中和緊張得眨了眨眼睛，身後的將士急道“將軍，謝家軍這麽看重這些人，不能讓他們這樣離開啊。”
薑中和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他也不想，可是他沒得選擇。
殺奴沒想到薑夫人會以死相逼，他鄭重得朝薑夫人行禮，率先一個猛子紮入了水中。
越來越多的人當著他們的麵離開，薑夫人就站在他們跟前，不願意挪動一寸，到底是有一個人急了，直接就想衝過來，薑夫人猛然警覺，將劍又劃進了一點，血慢慢流下。
薑中和紅著眼睛嗬斥道“全部退後，不要再往前。”
有人看不過眼，“夫人，您到底在幹什麽？難道你要臨陣倒戈麽？我們這群弟兄的命就不是命了麽？”
“你們的命當然珍貴，我甚至看得比我自己還重要。”
“你是五營房的對吧，我記得你，你娘喜歡做梅幹菜，常常給你烙餅吃帶過來，後來你娘死了，我便給你做梅幹菜，但是不好直接給你，便說是我曬的。”
那將士一愣，錯愕的表情一閃而過。
薑夫人看著這群人，他們以前的臉上，對她都是崇拜與向往，可是此刻，直剩下了不解與失望。
“你們一個個，都是我跟將軍，手把手帶出來，教出來的，我們沒有兒子，便把你們都當成孩子，給你們補過衣裳，補過鞋襪，做過飯菜，你們私底下也曾經喊過我一聲娘。”
薑夫人說著，這些人都低下了頭。
“我知道，你們很不解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那是因為我們虧欠了人家，是我對不住你們，要拿我自己的債要你們的命來償。”
“我知道這些事該如何處理，按照軍規，我該死。”
那些人震驚的抬起頭看著她。
她就這樣迎風而立，站在礁石上，仿佛下一瞬便會離他們遠去。
“不要啊夫人。”
“夫人三思。”
薑中和虎目含淚，“夫人，你當真要為了這些人，舍我而去？”
薑夫人咬唇，“白頭之盟，我永世不忘，可惜，我明白一件事，因果循環，隻有天理，今日造孽，明日必有孽果，我不想你下了地獄，都沒人照顧你，我先去閻王老爺那，替你贖罪，等你下來了，我也好……”
“夫人千萬不要做傻事。”男子的聲音悠遠傳來。
所有人抬頭看著後山，天色太黑，實在看不到什麽人。
“我乃謝容，今晚多謝夫人高義，夫人與將軍也請放心，我謝家軍從不濫殺無辜百姓，隻與你們的兵打，同樣，也記得夫人今晚的話。”
薑夫人皺眉，就在這走神的刹那，手上的劍已經被薑中和打落。
薑中和一把將她抱緊懷裏，“我以後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們就守好郴州，好不好？”
身後的謝家人早已全部下水，再追也追不到了。
比起失去夫人，將士們寧可給那群逃犯打開方便之門，讓他們好好的回去。
“夫人，您還要帶著我們作戰。”
“夫人，不管你今晚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們依然相信您！”
薑夫人聞言淚如雨下，悔不當初，薑中和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麽，自古情義最難兩全，可是比起失去她，女帝的命令也不再重要。
至於郴州，他能守多久，便是多久吧。
謝容回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華世宜披著毛領鬥篷，一直在軍營門口等著，等他帶著人回來了才快步迎了過去。
“都回來了麽？可遇到危險？”
除卻謝容，其他人渾身濕透，“夫人放心，我們一切都好，今日倒是多虧那個薑夫人。”
華世宜不解，謝容拉著她，將她冰冷的小手塞入懷中，這些吩咐他們安頓下去，自己先去照顧華世宜。
入了營帳，華世宜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薑夫人竟然如此高義，看來，她壓根不知道逃犯便是謝家軍，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謝容想了想，“我爹當年好像救過她父親，如果這樣算，也算他們家救命恩人。”
“可是那日我試圖遊說她的時候，她還說我們是叛賊。”
“但是牢裏的一切，已經證明朝廷是對我謝家有所圖謀，才造成了這一切，她是個聰明人，加上逼問，薑中和估計把什麽都跟她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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