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災禍
霍家的事情，就像是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泊。
霍家全族包括嫁出去的女眷在內，上下五千餘人，盡數按照罪行與親疏關係懲處，霍九娘一脈被判斬立決，霍家的商鋪被百姓們圍得水泄不通，大理寺的官兵親自當場焚燒了霍家的芙蓉膏，以示警戒。
原本大家以為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誰曾想國舅上書，必須嚴懲霍家，連帶著那些遠親也被押解入京，女帝並未反對，大有看好戲的架勢將這件事丟給了兩位丞相處決。
衛相直接首肯，倒是卡在了華相那邊。
然而就算這樣，霍家的滅門之禍每日都在午門上演，又是一批新的霍家人上了斷頭台。
百姓們看著昔日的貴族豪門，如今一個個的人頭落地，也是唏噓不已，本已經是潑天富貴，為何還要不知足。
那午門邢台上的血腥味，竟是隔著幾條街都能聞到。
華世宜聽人回稟外頭消息的時候，正打著扇靠在欄杆處看著奏疏，聞言點頭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今年這天，仿佛是轉瞬間從春到了夏，連一點緩衝的餘地都沒有，昨晚上還覺得有些涼意，今日一早，便是毒辣辣的日頭，府上已經找出了夏裝重新洗了晾曬，華世宜剛換上輕紗不久，坐在這又是一身的汗。
她回頭看了眼將書蓋在臉上，腳邊還踩著魚竿的衛卿。
今日不用上朝，兩個人便在家窩著，如今國舅不好過，她們也少出去招惹是非，除卻家裏多了幾雙眼睛，不得不說這園子的妙處盡體現了出來，光是這一處角樓，三麵環水，又隔絕了蚊蟲，清幽雅致還涼爽，華世宜舒服的吹了會風，這才起身走到衛卿邊上。
她拿著扇子敲了敲他蓋在臉上的書卷，然後伸手挪開了那卷書，“現在睡得噴香，晚上睡不著又要鬧騰。”
衛卿伸手將她摟進懷裏，摁在自己身邊，臉埋在她頸窩道“這天熱得也太快了，讓人取一些冰來吧。”
華世宜也確實覺得熱，分明才是三月的天，竟然跟七月酷暑一般，她皺眉道“總感覺不大對勁，今年這天氣，怎麽這般奇怪。”
衛卿接過她的扇子，自己打扇，他力氣大又猛，而且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為了防止有人打擾他吃豆腐，是不喜歡有下人侍奉的，這小院現在就他們兩個人，想來想去解決熱氣隻能靠自己手動。
華世宜眯起眼睛舒服的閉了會眼，這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我之前聽說蟒河那邊有一處堤壩崩潰了，這馬上就要熱起來了，可千萬別處什麽事。”
衛卿安撫道“不會有事的，你老操心這些沒發生的事情做什麽，堤壩哪有做好了便不會損毀的道理？隻要及時防汛就好。”
華世宜也覺得自個多慮，興許是霍家最近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連帶著她這個主謀晚上也有些睡不好。
衛卿生怕她又要替紀家阮家一大家子的事情，趕緊往她嘴裏喂了一顆蜜餞，“難得休息，好好睡一會吧。”
華世宜忍住心頭的不安，依言不再多想。
然而在酷熱之後，第二天竟然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前一天剛換上夏裝的百姓立刻忙不得的去將封存好的狐裘披風取了出來，這下子，民間漸漸又有了新的傳聞。
關於霍家的已經塵埃落定，可霍家牽引出來的禍事倒是一樁接一樁。
有人說這是上天示警，女帝為政，貪官汙吏不絕，德不配位，還有人說了桑蠶節那日，女帝抽到了短壽的大凶香，這都是老天爺在告訴天下百姓，江山需要易主。
魏然果然如同華世宜所料在輿論上對女帝開始全方位的攻擊。
在皇太女司馬淳登基後，因為有謝家軍在背後坐鎮，她坐穩龍椅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可司馬淳萬萬沒想到，她在九年後，再次麵臨百姓對自己的質疑。
這傳言起初還是小範圍的傳播，等到蟒河再次衝垮剛修好的堤壩時，已經席卷了整個盛京。
而華世宜也再度忙碌起來，如今這樣的天氣，忽冷忽熱，根本無法預測明天的氣候，蟒河再發水患，百姓的傷亡每日的呈送報告都不一樣，朝廷雷厲風行的下派賑災官員前往賑災，卻還是止不住民怨沸騰，不知道是誰說往年有國舅與霍家賑災，這才沒有死傷那麽多，而如今霍家已經不在，還剩下一小波的生死都握在華世宜手中，隻等她朱筆批複而已。
蟒河工程雖然是去年臨川水患督促而建造，但剩下去的部分卻是由朝廷督辦，並且等修建堤壩的時候，國庫充盈，光工部的圖紙都出了二十多分，而如今夏季未到，工程未竣工，卻好好的發生堤壩崩塌的事情，簡直是在拿朝廷的威信開刀。
華世宜與衛卿從大清早見官員到深夜，都沒能把這些日子的事情處理完畢。
魏然那邊也並不輕鬆，禁軍遺留下來的問題，霍家殘存的賬本，他必須每一日都要去大理寺報道，將說了幾千次的回答再說一遍，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以防對方突然來襲。
而這次本該作壁上觀的女帝，頭一次發了大火。
欽天監的官員死了兩撥，也無人能給女帝一個最好的答複。
許是這段時間崩得太緊，華世宜與衛卿把堤壩最新的圖紙確定完畢後，才吃了兩口飯，兩個人差不多連眼皮都得蓋上了，去了中書省準備的暖閣內，和衣躺下就直接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因為震感。
連綿不斷的震動在身下晃動，衛卿幾乎是在床鋪震動的那一刻直接睜開了眼，華世宜尚在睡夢中，他屏息聽了一會動靜，等屋頂的落灰撲簌簌往下掉時才一把抱著華世宜衝出了暖閣。
中書省外的中庭，現在已經站了不少人，都是這段時日必來點卯的官員，他們也感覺到了震蕩。
華世宜已經醒了，抓著衛卿迷茫道“怎麽了？”
衛卿眉目難得的緊蹙，猶如化不開的川字，“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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