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金屋
華世宜走了兩步，突然頓住道“既然要挪金屋，斷然沒有我們悄悄挪的道理，有些百姓不是不信麽？那就讓他們親眼看看，他們信奉的柳青天到底是怎麽愛民如子的。”
江州多雨，春季悄悄來臨，烏雲籠罩，仿佛一團墨扯在上空揮不開，華世宜一行人換上了官府分發的蓑衣，帶著剩下的人馬行走在江州的青石板街上。
屋簷下聚眾聊天躲雨的民眾都放下了手中把玩的牌九，走出廊簷下看著他們，這幾日，江州的平靜被這群人打破，每個人其實心中都略有不滿，他們害得自己生意沒法做，耕種也停滯，但也知道他們在查什麽，挨家挨戶送來的罪狀，條條狀狀直指他們的柳大人，柳大人是他們的父母官啊，是他們眼睜睜看著他為百姓如何勞心勞力的好官，這些事情真的會是柳大人做的麽？
孩子們什麽都不懂，隻是茫然看著他們朝府衙方向去，抬頭對著自己的親爹問道“爹啊，他們是不是在查案啊。”
孩子他爹捂住了他的嘴，他不敢得罪，可是旁的人就不一定了，突然站起來道“這群人說來就來了，說咱們柳大人有罪就是有罪，偏生還有人信了，我今日就要去討個說法，哪有如此定論的，是否有罪，就該公開堂審！”
“是啊，我這兩日都看不到柳大人，保不齊是屈打成招，甘老爹，你還記得麽，那年你腿受傷了，是柳大人背著您從田裏回來的呀，他比你兒子對您還好，怎麽會是他們說的壞人！”
“就是，我娘當初遷墳，也是柳大人不辭辛勞，不嫌事小，親自過問，他就是咱們的朋友，兄長，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若柳大人都是罪犯，那朝廷來的這些人算什麽？柳大人走了，江州府還能好麽？！”
“走，咱們要個說法去！”一時間群情激奮，大家也顧不得下雨了，都從家裏衝了出來，跟上了華世宜他們的步伐。
“大人，丞相大人，你們這又是要幹什麽！？”百姓們聲聲質問。
華世宜與衛卿目不斜視朝前走去，馬飛的水軍護著他們不讓人靠近，一直到了素以清貧為名的柳方宅中，華世宜才停下了腳步。
雨水順著她帽簷低落，清廉為官四個字的牌匾映入她的眼簾。
“丞相大人，您為什麽不回答我們的問題！”民眾激動問道。
華世宜這才看向他們，少女目光沉靜，剛才質問她的人頓時閉上了嘴巴，不知道是畏懼於她的官職，還是她的那個眼神，太有衝擊。
“去，把柳青天的金屋，抬出來，讓江州的百姓們看看他們的父母官，是如何清廉為官。”
“是！”身後馬飛的兒郎們飛快衝入已經被架空的柳宅，百姓們一看他們這是要抄家，幹脆也拿上了鋤頭等工具，“大人！你不能擅自這樣栽贓我們柳大人！”
衛卿冷笑，“別攔著他們，讓他們進去。”
官兵們一鬆手，這些百姓們已經衝進了柳家，想將那些闖入者趕走，未曾想外貌清貧還不如一般殷實人家的柳宅，竟在牆縫裏，有一道道的金光流出。
百姓們不由自主朝人多的一間屋子而去，“這是什麽啊。”
官兵們也不客氣，直接拿榔頭，就對準了外圍的磚頭猛敲，一塊一塊的磚石擊落，露出了裏麵深藏的秘密。
“是金子！那是金子吧！”鑽石落地滾了滾，從中間裂成兩半，官兵們也是一愣，原來這外頭砌牆的磚，都嵌了一塊小金子！！！
所有人都來過柳家，或送禮，或有求於人，他們自然見過這些茅草頂的灰牆屋子，他們以為柳大人勤儉，不忍心過好日子，這些東西，自然也不可能是朝廷的人一夜之間給變出來的，真相是什麽，昭然若揭。
衛卿看著那群百姓的背影，無論他們心裏怎麽想，這裸的真相，遠比他們說上三天三夜來得靠譜。
“這……這怎麽會有金子？”
“難道柳大人真得貪汙？他真得是販賣女子背後的操控人？”
“我不敢相信，他還是我們的柳大人麽？”
大家議論紛紛，最後也幹脆跟著幫忙，將柳府那些磚全部都拆了摧毀，裏麵除了黃金，還有白銀，寶石，數不清的奇珍異寶，更絕得是在茅坑的洞裏還埋了大量的古玩。
這些……全部都是那些女子的血肉換來的，這些髒錢，明晃晃擺在江州百姓的麵前，沒有人見財起意，沒有人再為柳方辯解，他們的目光倉皇無措地看向華世宜與衛卿。
而那兩位少年丞相，隻是靜靜站立。
雨靜靜而下，灑落人間，也洗不去那些女子的血與淚。
越來越多的人聞訊聚攏而來，在看到那一幕後，隻能如同之前來的人一樣，靜靜站著，不發一言。
江州城的街道，全員靜默，直到那些敲碎的金子，成箱成箱的從柳宅抬出，當著每個人的麵，抬到了菜市口的高台上，百姓們跟著過去，在那邊，他們的柳大人已經被釘在了刑台上，在柳方身後，範疇、金婆子，包括那些私館裏聽命於柳方的主腦，全部跪在地上，鮮血順著雨水往下蔓延，那些曾經對他奉若神明的百姓已經看到了他，大家沒有再用那樣崇拜如神的目光看著他，也沒有像平常那樣對他打招呼。
反倒是用一種第一次認識他的眼神看著他，他們錯愕、震驚、失望、糾結，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
一個還穿著小棉襖的娃兒卻突然當著眾人的麵，噔噔蹬跑到了柳方跟前，他撐著一把小傘，手裏拿著一朵黃色的小野花，仰起頭，露出了門牙都還漏風的笑容，口齒不清，奶聲奶氣道“柳大仁，給你發發。”
孩子的小臉澄澈幹淨，柳方低下頭看著他，想聞一聞那花香，孩子的爹娘已經發現了，一下就抱起了孩子，那花落在了汙泥裏，被泥水沾濕。
柳方看著那朵花，目光悲憫地看著那對夫妻，夫妻卻對他避之如蛇蠍，低頭告誡懷中的孩子，“那是個貪官，大貪官，你怎麽還去給他送花！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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