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人心
朝廷派人視察，需要這麽大陣仗麽？
百姓們又朝華世宜他們看來，華世宜笑而不語，衛卿這時候才湊近柳方說話，“不如上船詳談。”
柳方憨厚一笑，輕聲道“這哪能呢，兩位大人來我們江州，哪裏有我這個做東道主的，還去您船上談事的說法呢。”
衛卿環顧四周百姓，淡淡道“柳大人，這都是愛戴你的父老鄉親，你不用如此忌憚，但凡你出點什麽事，外頭的百姓也饒不了我們啊，不是麽？”
柳方聞言臉上略有得色，他這麽多年最成功的，反倒不是能在這條水路上稱王稱霸，而是能讓這一方百姓，將他奉若神明，對他的話篤信萬分，這也正是他這麽些年就算有人想暗查，也隻能得到讚譽的結果。
而看著這些蠢貨被自己玩弄於鼓掌之間，他這心裏是說不出的舒爽，至於衛卿與華世宜，他除了略略驚訝二人還安然無恙之外，別無他念。
柳方見衛卿這樣說了，這才轉頭對各位鄉親們道“那我，便聽相爺的意思。”
“柳大人，請。”華世宜側過身子邀請。
柳方給那兩個站在那的官兵使了個眼色，這才麵帶局促，走路略帶顫抖往上走。看起來當真是麵對兩位大官的邀請，心中忐忑不安，華世宜心中暗暗佩服，這樣好的演技，竟投錯了官身，若是唱戲，早名揚四海當個角了。
可惜這江州百姓，竟每個人看到他都是近乎狂熱的崇拜，這得多少年日積月累下來的？
柳方跟著兩人上了船，見到那些水軍和侍衛們都麵色無異常，才略略安心，心裏也開始盤算如何打發他們。
結果一進了船艙，門就被關上了。
柳方瑟縮了一下身子，帶著局促道“兩位大人，這是要做什麽呀，下官竟不知道如何反應了。”
華世宜上下打量他，“柳大人，既然都上了賊船了，就也別演了，咱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柳方掰了掰手指，“下官著實不懂啊，女相大人這話究竟何意。”
看他雖然裝得一副什麽都不懂，然而神情自然的安然樣子，衛卿冷嗤一笑，拍了拍掌，從屏風後麵再出現了一個人，無論身形衣著還是佝僂著的脊背，都與柳方一模一樣。
饒是柳方也沒料到會有這種事。
他詫異後退一步，“這……”
華世宜笑道“打從現在開始，這就是你了，至於你麽？我們自然會好好伺候的。”
柳方皺眉，一股強烈的不安突然從背後躥起，他猛地轉身，結果遇到了兩堵人牆，元九抽出手中的劍，默默問道“柳大人練就了一身變臉的好本事，若是能再練練武功，怕是天下難找敵手。”
柳方憤而轉身，沒成想華世宜已經朝他臉上潑了一杯水，“清醒點吧，戲還沒唱夠呢？”
衛卿勾了勾手指，假柳方恭敬行了一禮，默默從門口出去了。
就連守在門口的馬飛看到柳方出來都皺眉，“柳方”對他虛偽一笑告辭，在百姓們殷切的問候下下了船，連那聲音都惟妙惟肖。
柳方動又不能動，這下子直接氣懵了。
他見識過狡猾的對手，可絕沒見過似華世宜與衛卿這樣比土匪還土匪的行徑。
“你們這是要幹什麽，我乃朝廷官員！”
“你這話說得，真是有意思，你要不是朝廷官員，咱們還跟你廢話什麽呀，直接一刀下去，你的脖子上就沒這顆腦袋了。”尹靖雁翻了個白眼從他身後而入。
柳方看著這群人，第一次希望別人能發現異常，那個人演得再像，他府上的人總可以認得出吧。
“把人帶上來吧，給柳大人認認，免得將來下地府，還走失了。”華世宜擺擺手，剛說完呢，馬飛就進來了，“怎麽把柳方放走了，咦！”
馬飛看了看柳方，再看了看華世宜與衛卿，摸了摸頭道“格老子的，我眼花了？”
“您沒眼花，這是咱們好不容易請上來的柳大人，現在時辰正好，也沒人來打攪，就在這開堂吧。”
馬飛啐了一口，“還是讀書人聰明，點子多，這都能神不知鬼不覺換了人。”
馬飛說著轉身，一掌拍在了柳方臉上，“王八羔子，一路上聽了你多少事情嗯？就沒見過你這麽黑心的玩意！今天老子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馬爺！”
馬飛那力道，豈是一般人能比，柳方還沒來得急說話就被他兩拳砸在肚子上，當場雙目圓瞪趴在一邊跪下吐了。
一群人全部冷眼看著，柳方養尊處優多年，這一遭確實是有些難以承受了，直等到馬飛打累了，這才停了手，此刻的柳方已經趴在地上，動都沒法動了，這下可真是不用演淳樸無助了，他現在當真是無助。
華世宜冷冷瞧著，衛卿對馬飛道“現在可以帶兵下去了。”
馬飛一愣，想起了早上衛卿說的話，“好，我現在就去。”
馬飛沒有將全部人帶走，反倒留了一部分，華世宜探身道“按照金婆子所說去抓人了？”
“嗯，還有柳方的人，就得等他自個說了。”衛卿挑眉，元九已經朝柳方潑了鹽水，刺激的柳方在地上打滾。
“把人都帶上來，他的嘴巴裏，我隻想聽到我想知道的。”
“是。”
衛卿拉著華世宜道“回房等消息吧，等會場麵可不大好看。”
華世宜點頭，二人上了甲板，忽略了身後船艙裏發出來的細微聲響，華世宜看著江州百姓們的樣子，無奈道“柳方倒的確是個人才，心思卻不在正途，我從未見過有人會這樣崇拜另一個人，還是這麽多的一個群體。”
“這種人其實最虛偽，世上本無完人，強行在別人心中鑄造一個完美的自身，讓別人崇拜，向往，再利用他們的這份赤誠敬仰，去針對別人，這不比千軍萬馬更好使麽？他們篤信柳方是個端正正直的人，叫他青天，更不願意相信自己信錯了人，若是讓他們知道真相，信不信，他們第一反應，也是先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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