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願
他沒繼續在華世宜房間逗留，見她沉沉入睡後便起身，交給了趕回來的丫鬟。
“小心服侍，給她換一身幹淨得衣裳再睡。”
“是。”
師鴻熙頷首，才踱步回房，一回去便遇到了等在院子裏的楊嬤嬤，“少爺回來了！”
師鴻熙心頭一熱，忙迎了上去，“嬤嬤怎麽夜深了還等我。”
“你是我帶大的，多晚都等，夫人也沒睡呢。”楊嬤嬤虎著臉道。
“娘也沒睡？”師鴻熙心裏愧疚，趕緊進屋，甘雲夢果然靜靜坐著等她他，方才回家的時候，隻是匆匆相見便去了春風兩意樓，現在屋內就他們三人，雖然是錦衣華堂，比不得還在臨川時逐漸破敗的門庭，但他們三個人相依為命的那份心卻從未變過。
甘雲夢不是個能將關心宣之於口的母親，更多的是一種沉靜，對外人而言，她太過嚴厲嚴苛，可是隻有師鴻熙知道，他的母親，是外冷內熱，如高山峻嶺一般的胸襟氣魄，她對自己的愛，是默默無聲的。
“回來了。”良久，甘雲夢看著兒子，心裏鬆了口氣。
“嗯，娘還不睡？”師鴻熙給她倒了杯水。
甘雲夢看著他，“出去了一趟，倒是比在家中看起來精神多了，做事氣度也有了章法。”
“兒子不敢忘記母親的教誨，在外麵代表的是師家。”師鴻熙規規矩矩坐在一旁。
“你清如姐姐婚事已定，太子還能特地放你回來，可見對你也是極為重視，你要好好當差。”甘雲夢說著，便要起身回房。
師鴻熙卻好似有些欲言又止。
“有話跟我說？”甘雲夢擅識人心，直接問了出來。
師鴻熙好似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這麽多年，娘會不會怨父親？”
甘雲夢很是訝異，他會這麽問，她笑著搖了搖頭，“我很感激他，給我留下了一個你，我從不怪他。”
師鴻熙喉頭哽咽，甘雲夢說罷轉身，身影清瘦，可是他卻仿佛看到了還未嫁人時母親英姿颯爽，紅衣豔華的樣子。
楊嬤嬤攙扶著甘雲夢走在石徑小道上，“少爺是長大了，都知道心疼您了。”
甘雲夢笑道“是長大了，懂得兒女之情了。”
楊嬤嬤一怔，“夫人的意思是，少爺有意中人了。”
“想來那姑娘沒看上咱們家鴻熙。”
“夫人怎麽這麽確定？少爺方才沒問什麽呀。”楊嬤嬤嘟囔。
“他是我生的，有什麽變化我這個做娘的怎麽會看不出，最近這段時日，若是有人上門做媒，就回了吧。”甘雲夢淡淡一笑，楊嬤嬤急了，“那既然少爺心裏有人了，咱們去給那姑娘家提親不就完了麽？少爺這年紀可不小了哦，好姑娘都讓人挑走了哪成啊。”
“我知道你的擔心，可是如今京中局勢未明，聯姻的背後可不僅僅隻是門當戶對，多得是利害關係，皇權富貴不過過眼雲煙，我一生守著一份情過著，自然想鴻熙也有一個真心相愛的女子度過一生，再者說，不管清如是否真心戀慕蕭昊，這場婚姻的背後到底是陛下的盤算，我厭惡極了這樣的權力紛爭，咱們家，我不希望還要出現另一個棋子。”甘雲夢說著上了回廊，冷風將她的披風衣擺吹起，她整個人單薄地仿佛能隨風而去，楊嬤嬤聞言唏噓，“我跟了您一輩子，活得還是不如您通透。”
“我倒羨慕你，知道得不多，心裏總是往好的地方想的，若太清楚了，那怎麽過日子都是沒什麽滋味的。”
楊嬤嬤歎了口氣，“鴻熙少爺的婚事不管，那世宜呢？”
甘雲夢頓住腳步，凝神看她，“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
“可世宜不知道啊，她這樣的性子，你跟她說，你小時候就被人訂下了，那戶人家全死了，你得給他守著，這叫什麽事？”楊嬤嬤急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覺得……事情會有轉機，冥冥之中我覺得世宜不會如同你我所想那樣的。”甘雲夢說罷，楊嬤嬤皺眉，“這謝家都燒光了，哪裏還有什麽轉機，再者說就算有人，那孩子也不知道如今什麽樣子，配不配的上世宜都另外說呢。”
“沒這麽簡單，她現在還小，陛下剛給她升官不會那麽快給她的婚事做文章，若是淪為工具，我寧可她一輩子不嫁，大不了我敲登聞鼓去，死也要給世宜拚出一個好姻緣來。”甘雲夢凜了神情。
楊嬤嬤歎氣，“要我說啊，那個衛相就不錯，一表人才，對咱們家人也好，和和氣氣的，一點也不像外頭說的囂張跋扈，年紀輕輕的也沒個父母兄弟，怪可憐的，兩家又是鄰居，世宜嫁給了他，也不用像清如那樣遠嫁到燕京，日日還能見到，上朝也不影響，就是兩個都是丞相，世宜這品階還比他高一級，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
“清如遠嫁雖然並非我所願，但蕭昊這個人，我倒是中意，隻要他肯護著清如，總比嫁給文弱書生強，天音的事情，確實不能再發生了，至於衛卿……這個孩子確實是找不到什麽不好的地方，可我就是覺得像戴了層麵具，不真實。”
“怎麽不真實了，活生生一個俊兒郎。”
“你啊，衛卿跟咱們世宜，八成陛下是不樂意的，抬舉華家可以，若再兩邊聯姻，這抬舉就過了頭了……”
“也是啊，哪有兩個丞相成親的，世宜的婚事真令人發愁，總不能讓我們找個上門女婿去。”
甘雲夢走上台階，想著衛卿，突然腳步一頓，轉身看著楊嬤嬤道“你覺不覺得這衛卿有些眼熟啊。”
“沒印象，我要是見過這麽俊的，怎麽會記不住呢。”
“是麽……難道是我多心了。”
“天不早了，趕緊睡去，明日蕭家可就來送細帖了。”
“也是，也是，孩子們都大了，等清如過了聘禮，再把成親的日子訂下，咱們正好回臨川告訴老太爺，讓他也高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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