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學士
“世宜知道,此路艱難,可再難,也總得有人走,何況新法我尚未細細琢磨,無法說服朝臣們,是正常的。”
司馬淳笑了笑,“對軍隊了解麽?”
華世宜搖頭,司馬淳繼續道“我父皇戎馬得天下,卻把兵權分撥出去,你知道是為何?”
“曆朝曆代,開國之祖待朝堂穩定之後,都會……以防後患,杯酒釋兵權,防止兵亂,先帝設立樞密院,不統兵,但是掌管三軍調動,想來,這便是最後的法碼吧。”華世宜想了想,謹慎回答。
“不錯,稍微奪其權,抑製其錢穀,收其精兵,走的是懷柔,內裏卻壓製了命脈,為官為君都是一個道理。”司馬淳帶著華世宜到了宣政門。
“知道當年,你阿翁站在這,跟我說了什麽麽?”司馬淳歎了口氣,“先帝以封蔭,賣了個好給那些有功之臣,包括前朝舊臣,以圖安穩,助長了商業之風,人才少,國庫空,奸商肆虐,這些朕都知道。”
“你一定很想問,為什麽,我明知道而不去命令朝臣更改。”她頓了頓,悵然道“改過的,你阿翁改過。”
華世宜詫異抬起頭,“何時?”
“我還是皇太女的時候,太傅跟我父皇就用了新法,可惜反噬嚴重,不過一年就被壓製了下去,太傅從此再不肯提,這就是你們師家為何迅速沒落的原因。”
華世宜心中一震,她也不是沒想過的,阿翁當年的聲勢,娘親怎麽會願意忍氣吞聲寧死也不願去師家找人,為何師家遇難沒有一個當年的學生願意幫忙,合著,到了最後,是先帝不準,因為不能。
“至德八年,太傅與我父皇製定的新法才在朝中實施,中間卻用了四年去說服朝臣,舉步維艱,至德新法所列十項,皆以吏治為根本,所以,就連記載,都一並被抹去。”
華世宜蹙眉,腦海中閃過了一個畫麵,那是在師博明書房的角落裏找到的一個小冊子,上麵寫著的好像就是至德新法四個字。
“明黜陟、抑僥幸、精貢舉、擇長官……”華世宜喃喃自語。
司馬淳詫異看著她,眼眸中閃過了然,“你知道?”
“阿翁並未對我說過,隻是我看過,在家裏,可是剩下的,我想不起來了。”
“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覃恩信、重命令,此十法,先整內,後肅外,強兵富民,可惜沒有成功。”司馬淳輕歎。
華世宜心中卻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切想不明白的事情,茅塞頓開,阿翁這十項新法,觸犯了官僚的的利益,所以才夭折,而那些人吃不到一點甜頭甚至讓先帝推翻了一開始的封蔭製度,所以先帝也是無可奈何,這才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過了那麽多年,也該改改了,回去好好寫奏疏,想想怎麽改最好,朕的樞密直學士。”
華世宜抬眸,隨後下跪,“華世宜謝主隆恩。”
從右銀台們出來的時候,尹靖雁看她一直呆呆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升官了還不高興呢?正三品的樞密直學士,你當官才多久啊,就能直接參與政事了,明日上朝興奮不興奮,隻你一個女官呢。”
華世宜捂著心口,“我心跳得好快,又有點慌。”
“怕什麽,陛下給你這個官職,你就穩穩當當坐著,臨川女英還怕什麽。”
“話不是這麽說的,新法改革,是我一人之言,陛下信我,是因為我願意做那個出頭人,可我卻不能辜負陛下,而且,新法一旦提交,呈送到了中書省,樞密院,就是跟朝臣們對抗的時候,屆時恐怕就在刀尖上走了。”
“你怕?”
“怕,當然怕,不想了,回家先好好睡一覺,起來再想。”華世宜鑽進了馬車,心裏卻開始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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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然收到消息的時候,霍鳳也在書房內,魏然直接將紙條給了霍鳳。
“什麽?陛下封了華世宜樞密院直學士,直接參政?”
“這隻是淳兒走的第一步,接下去,看來就是改新法了。”魏然眯起眼睛,下了判斷。
霍鳳將紙條擺在一旁,“你那些朝政大事我管不著,但隻一條,萱兒的婚事,必須要好好操辦,她跟了喻承彥,我本來就不大滿意了,現在一件事接一件,咱們瞞下了他娘被殺的事實,早晚要被他知道的。”
“他暫時還翻不出什麽浪來,要是個聰明人,就會好好對待萱兒,不然他拿什麽跟華世宜鬥?”魏然坐了下來,“你去告訴萱兒,好好做她的新娘,一切有爹娘護著。”
霍鳳聽了這話,心裏才順暢些,“論理,咱們對喻家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還得幫忙辦喪事,不過……這韓琴到底是誰殺的?”
“不論是誰殺的,目的都達不成,華世宜是一把好刀,我暫時可不允許任何人動這把刀。”
霍鳳聽不懂,挑眉道“我看衛卿倒是對她不錯,這小子不是向來跟你不對付麽?你打算怎麽辦?向華世宜示好?”
都送了好幾次禮了,那邊半點反應也沒有。
“就算他真看上了華世宜,但新法這件事上,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為何?”
魏然想了想,釋然一笑,“這就不是你們婦道人家該操心的了,去照看萱兒吧,想得到一個男人的心,在他最脆弱的時候,總得做出個好媳婦的樣子。”
霍鳳起身,也是,自家女兒那個樣子,半點也安慰不到點子上,“我去看看了,你抽空也得把心思放在喻承彥身上,我看那小子對今日咱們的說辭並不大信。”
魏然點點頭,將目光挪到了書架上,抽出了壓在最底下的一本冊子,至德新法,看來,終於要開始了,你千算萬算,也沒料到,最後會是你的外孫女來做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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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密院直學士?”衛卿捏著紙條,隨後將紙揉成一團,眉頭緊鎖。
“是,如今華大人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正三品官。”元九如實回稟。
“她今日跟女帝說了什麽?”
“在宣政殿前的廣場上說的,無法得知。”
衛卿歎了口氣,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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