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西坊
崔玉嫦是夜裏醒來的,胸口的疼痛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壓得她透不過氣來,睜開眼,便見到了崔子安。
“子安……”出聲後,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的厲害。
崔子安正閉目小憩,聞聲忙睜開眼,“長姐,你怎麽樣了?”
崔玉嫦捂著心口,差點又要吐血,她搖搖頭,“心口好疼,我還在國舅府?”
“是啊,我從李家講學回來,他們就說你受傷了,說是被衛卿踹的?他怎麽能對你一個弱質女流下這麽狠的手?我這就去找李大人他們,聯合上書。”崔子安怒意騰騰,崔玉嫦再怎麽樣,也是他崔家的人,難不成到了盛京就被人這麽欺辱?傳出去讓他崔家如何在盛京裏頭做人?
“子安,我太疼了,大夫可有來看過我?”崔玉嫦臉驟起,嘴角沁血,確實很痛苦。
“大夫說了,傷了裏子,怕是要落下病根。”崔子安急了眼,也失去了以往的風度。
“什麽?!”崔玉嫦一掌拍下床板,“這個華世宜跟衛卿一定有關係,一定有說不出的關係,她是衛卿的女人,一定是。”
“長姐怎麽這麽說?”
“今日我拘著華世宜不讓她走,衛卿才踹了我,要不是很緊張她,他怎麽會這樣?好個華世宜真是個煞星,我一遇到她就沒好事,快給族老去信,我要狀告華世宜。”
“好,我現在立刻修書一封,回去告訴族老們,聯合地方鄉紳,狀告華世宜欺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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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靖雁的回來,倒是令華家人放了心,晚飯時分,她看了看師鴻熙手腕上的傷,笑道“這藥她都給你用了,看來她還挺樂意來的。”
師鴻熙放下腕子,“可這藥讓我疼的厲害,傷口也都爛了,當真是救人?”
“神醫行事啊,咱們哪看得明白,但你這個可是好東西,一瓶能殺人。”
尹靖雁說的可怕,倒把華家人嚇了一跳。
她環顧了一下,嗬嗬笑道“放心,藥之既然答應要救師少爺,就絕對不會半路走人的,你隻需要好好聽她的就是。”
“我都有在用藥。”
“那就成了,你肚子不疼了吧?不疼的話咱們去一趟春風兩意樓?”尹靖雁這話問的是華世宜。
師鴻熙拿筷子的手一抖,家人以為他傷口疼,沒在意,反倒看向華世宜。
“去那幹嘛?”
“嘖,這盛京城還有人比夏從霜更了解最新的衣裳首飾布料的麽?你想讓郡主滿意,就得讓她挑不出錯來,庫房裏的那些都是陳年舊貨,她這麽愛嬌的姑娘,能看的滿意麽?所以說,你平時也該打扮打扮,不然現在也不至於想不到法子,死讀書沒用的。”
華世宜頓時靈竅一開,“是啊,那我們今晚就去吧,想來阿歡仗著情分,給我們個邊角坐坐還是可以的。”
“我也去。”
全家安靜,師鴻熙喉結滾了滾,義正言辭道“你們兩個到底是姑娘,有個男人陪著,能少招惹些是非。”
這話說的正義凜然,讓人挑不出一丁點毛病來。
甘雲夢點頭,“是啊,就算是歌藝坊,也難保有喝醉酒鬧事的,你們打也不能打,還是讓鴻熙跟著吧。”
華世宜不疑有他,“好的舅母。”雖然明白有尹靖雁在,沒幾個人能傷得了她們,但師鴻熙一直悶在家也該出去玩玩。
師鴻熙嘴角緩緩劃起弧度,繼續低頭吃飯。
用了飯,華世宜想了想,還是穿了一身男裝,畢竟如今她這個名號,伴隨著跟郡馬爺的豔事,鬧得滿城風雨,萬一有認出她的,就不好了。
上了馬車,華世宜驚訝的發現師鴻熙也換了身衣服,不由多看了兩眼。
“怎麽了?”師鴻熙向來敏感,掀起眼皮問道。
“哦……這衣服挺好看,什麽時候買的?”
“陛下賜的。”師鴻熙說完,華世宜才想起燒尾宴那日宮裏是送了衣服過來,“哦,原來是這樣,不過我覺得你心情好像也不錯啊。”
“沒有,你看錯了。”師鴻熙輕輕咳了咳,轉過頭。
“真的,呀,是不是在家悶壞了,要麽我去打聽打聽,盛京哪家公子人品端正的,下次他們家有宴席咱們家也去,你也好多認識幾個朋友。”
師鴻熙無奈,“你怎麽跟老母雞護崽似得,別操心我了。”
尹靖雁吃著果子,聞言揶揄的笑了笑,“確實挺像老母雞的。”
“……”華世宜無語凝噎,表哥的翅膀長硬了要飛了?嫌棄她煩了?
師鴻熙可沒心思管華世宜現在心裏的小九九,他心裏有一絲絲微微的雀躍,不知道她今日穿什麽?她真的很紅麽?不過她跳舞是真的美,他想,那些詩詞歌賦裏的美人不過如此了。
夜晚的西坊,染上了一層醉意,無數彩燈點綴下的亭台樓宇,宛如九天仙宮,混合著脂粉氣,和絲竹管樂聲,連帶著人都漸漸的活泛起來了。
華世宜還從未在外頭看過夜晚中的春風兩意樓,不得不說,青石板街上,四通八達的街道被彩旗、彩燈、彩緞裝扮的像是大型的盛會,來這裏的人,脫下一天的麵具,或壓抑、或迷茫、或憤怒、或悲傷,都能在這幽暗而燦爛的角落裏,找到釋放自己的地方,難怪稱之為銷金窟。
“你笑什麽。”他們已經下了馬車,記在人群之中,尹靖雁見華世宜嘴角帶笑,燈光下,有種流光溢彩的美,不由問道。
“我在笑,之前我來這的時候,說這裏的東西太貴了,夏秀主卻說,他們將煩惱憂愁都賣給了她,她給對方的是快樂與興奮,那是一種美的享受,怎麽就貴了?”
聽華世宜說起夏從霜,師鴻熙又想聽,又不敢聽,好像自己處在懸崖的邊緣,往前一步是深淵,往後退一步又回到了以前那平靜無波的生活。
“她總有許多歪理的。”
“你也認識夏秀主?聽起來還很熟悉的樣子。”
“老朋友了,三歲還是五歲,反正還在穿開襠褲就認識她了。”尹靖雁說起往事總是輕飄飄的,不過沒繼續說,想來是不願意繼續了,華世宜便沒接著問,因為前頭便是春風兩意樓,光看著人頭攢動,便知道今晚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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