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相思
元九回來的時候，衛卿正在把玩手上的東西，元九沒看清是什麽，隻是下跪道“華大人說不用咱們的廚娘。”
衛卿下巴弧度冷硬，隻是輕輕咬了咬後槽牙，俊朗的眉目淡淡疏散開來，“明日準備好，迎接華大人入府。”
元九一怔，抬眸見衛卿將手上的東西收入懷中，恍惚間，好像是一枚金鎖片。
“主人確定，華大人會來？”
“照做就是。”衛卿說罷，元九便退了出去。
手掌心躺著的那枚金鎖片，因為他時常的摩挲，變得瑩潤而溫和，減少了富麗繁雜的感覺，更多的添上了一層淡淡的繾綣，不可說，也不能說的情愫漸漸在周圍彌漫，偌大的室內，他靜靜坐在那，隻留下了孤寂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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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思殿
時素蓉已經換回宮裝，富麗繁華的裙裾拖在金磚上，倒映出她柔美如珍珠般的麵龐，她看著站在那一會就渾身不自在的尹靖雁，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動彈。
尹靖雁聳聳肩，過了會，岑湘從後殿走出，“進去吧。”
“嗯。”尹靖雁擺擺手，甩了甩手臂，大咧咧地入內，司馬淳的寢殿內隱隱有藥香，尹靖雁鼻子拱了拱，單膝跪地，“陛下，靖雁回來了。”
司馬淳應該是剛處理完公務回來，雲鬢高髻，行動間能聽到上麵的珠翠碰撞聲。
“這次去臨川，感覺如何？”司馬淳問道。
尹靖雁歪頭，“陛下是問，華世宜如何，還是案子辦的如何？”
司馬淳含笑看著她，並不言語，過了會，尹靖雁才垂眸道“這案子辦的不錯，尤其是修建堤壩，查案倒是其次，令我意外的是，衛卿那小子，還幫忙處理案情了，陛下，你也可以欣慰了。”
隔著珠簾，司馬淳的麵容有些模糊，像一尊高高在上的仙尊象，失了人氣。
“是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不敢置信。
“是啊，他幫了我們很多，若沒有他去鎮壓那些地方官，這事情光讓華世宜一個人辦，恐怕沒那麽快完成。”尹靖雁說罷，聽到衣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司馬淳站了起來，尹靖雁這才發現她沒穿鞋，很多年了，她很多年沒見到過陛下有這樣任性的時候。
“他這段時日，過得開心麽？”
尹靖雁一愣，“什麽？”
“離開盛京的日子。”司馬淳想了想，用了一個更精準的措辭。
尹靖雁點頭，“心情不錯，偶爾會暴躁點，跟華世宜吵吵架，其他倒也沒什麽。”
司馬淳探究地目光看了過來，“華世宜？跟他吵架？”她仿佛遇到了什麽難題一般，片刻後，眉頭舒展，無奈的搖頭輕笑，“到底還是孩子啊。”
“陛下也很年輕啊。”
“朕老了。”司馬淳摸著發絲，歎了口氣，“說說罷，這段日子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麽。”
“是。”與其說尹靖雁是去保護華世宜，不如說是監視，想要獲得司馬淳的信任，是很難的，這一次的談話，直到深夜，尹靖雁才口幹舌燥的走出清思殿。
岑湘入內替司馬淳取下頭上繁雜的飾品，見司馬淳定定坐在鏡子前，看著那盒螺鈿漆盒，她黯然歎氣，“奴婢先去準備沐浴湯水。”
“岑湘。”
“陛下有何吩咐？”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岑湘默然，低頭退了出去，殿內恢複了安靜，空曠的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得見。
司馬淳最終還是打開了那個盒子，兩枚金鎖片靜靜的躺在那，熠熠生輝，多年過去，它陪伴自己的每個日夜，都沾染上了她的淚水，良久，司馬淳才歎了口氣道“阿臨，你許久不曾入我夢，是不是還在怪我？阿容他很好，隻是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他重蹈覆轍，所以不論我怎麽做，你都不要再怪我了。”
她將金鎖片貼在心口，看著黃銅鏡裏的自己，年紀越大，她越容易想起之前的事情。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有人在她的身後緩緩向她走來，他的衣擺與她的裙裾貼到了一塊，青色的紗與紅色勾畫成了最綺麗的畫麵，他在她身邊坐下，她看清了他的麵容。
一雙含情目，一顆淚痣，他的鼻梁挺拔，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暖，他會柔聲的喚著她，“淳兒。”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任由他作怪似得在她的眉毛上描繪，心裏又急又怕，怕耽誤上朝，怕母後怪罪，也怕朝臣們笑話，可就是挪不開步子，隻顧著看他。
他說，“你的眉宇間有股其他女子沒有的英氣。”
她那時候還不懂，總覺得這樣不好看，不如其他女子柔婉可人，不討夫君歡喜，因此偷偷難過了許久。
他卻在描眉後，對著黃銅鏡裏的自己說，“老人家常說，龍頸鳳目的女子，娶了那就是福氣。”
“真的麽？”她恍然欣喜，將那段時日的自卑祛除，坦蕩而自豪的接受了他的謊言。
“當然是真的，我的淳兒是天下之主，你不僅僅是我的小公主，還是我捧在手掌心上的女王。”她信了，後來，他死了。
死的那天，天氣晴好，宮裏鬧哄哄的，她忍著腹中的疼痛，拉住了他的手，他什麽都沒說，隻是用一種極其悲涼的眼神看著自己，最後他說，“別讓阿容跟我一樣。”
他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他甚至都不願意跟她說話了，她怨過的，但最終那些怨，也隨著時間，成了刻骨的相思。
她想過放下一切隨他而去的，可是她不能，她還有子民，有江山，更有一個孩子。
良久，司馬淳才道“我不會讓他跟我們一樣的，我會為他擇一個溫婉柔媚的女子，陪著他一生終老，你別怪我了，好不好？”
沒有人回應她，隻有室內越來越濃烈，催人欲睡的安息香。
重重珠簾後，她握著金鎖，躺在地上，蜷縮在角落裏，隻有這樣沒人的時候，她才能用這種姿勢保護自己，這裏隻有她跟阿臨……不會有別人。
今夜，你要入夢啊。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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