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驚怒
院子內，到處都是身上有傷的百姓，屋內住不下的，住在院落裏，身上的血口子還在滴血，用布條隨意包紮，如此深夜，元九這樣大的動靜，直接將他們吵醒了。
院子裏那些男丁爬了起來，手上拿著鋤頭柴刀等農作工具，對準了華世宜他們四人，眼神裏的防備與敵意，根本無法控製。
氣氛凝固了下來，直到一聲孩子的啼哭，才打破了寧靜。
為首的一個壯漢大吼一聲，“殺了他們！”
那些原本應該在田間農作的漢子們當下也急紅了眼，為了保護身後的妻兒，紛紛豁出去了向華世宜他們衝來。
“崔旺大哥。”華世宜的聲音緩緩響起。
為首的男子頓住腳步，定睛朝她看去，月光下，她的確有些眼熟，可是實在想不起來哪裏見過。
華世宜走了兩步，“芬嫂，強哥，還有古婆婆……你們怎麽會在這？”
崔旺揉了揉眼睛，“你是誰？”
“崔旺大哥忘了我了？我是華慈的女兒，華世宜。”
這幫人開始議論紛紛，華家的小姐，當初華慈沒被貶官的時候，倒是經常在壩上看見的，隻是她怎麽會來呢？崔旺眼眸中閃過厭惡，“你這貪官汙吏的女兒，還敢來？”
“崔旺大哥……我是你們看著長大的，不論如何，你們不能聽我說一句麽？”
“我呸，官子兩張口，你們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滾，還嫌害得我們不夠多是麽？”崔旺赤紅著眼睛，怒氣騰騰道。
“既然你也說了，你們已經這麽慘了，還有什麽值得利用的地方麽？我來，是問你們，怎麽會在這，到底發生了什麽的，你們若不說，我大可以自己去查。”華世宜說罷，那崔旺果然被激怒。
“不用你查，你一個女人能頂什麽用！咱們能活著都是死裏逃生，還想怎麽糟踐我們？”
“這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她要是不頂用，你們是真的死路一條了。”男子悠然的嗓音響起，全場寂靜。
崔旺看向了衛卿，此人好生淩厲的目光，氣場過於強大，令他心裏一顫。
“欽差？”古婆婆站了起來，她跌跌撞撞撥開人群走了出來，看著華世宜道“華小姐，我老婆子年紀大，沒聽清楚，你是朝廷派來的欽差？”
華世宜忙握住了她的手，“古婆婆，我真的是朝廷派來的欽差，讓我來治水患，婆婆，你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你要相信我。”
古婆婆頭發花白，聞言點頭，“你真的能幫我們？”
“婆婆，她不能信。”崔旺蹙眉低聲道。
“阿旺，咱們不信她，也隻能在這等死啊。”古婆婆擦了擦眼淚。
大家身上的戾氣一散，都嚶嚶痛哭起來，華世宜看著他們，朗聲道“諸位，我爹的事情，我知道你們很失望，可是你們試想想，我爹若是貪汙，這些年，他怎會貧困潦倒？你們可曾見過我與我姐姐有過那麽一丁點首飾，現在出事了，我們師家的嫡孫被府衙關到現在，我的姐姐被王家逼婚，若我爹貪汙，有錢能使鬼推磨，他怎會落得如此境地？你們是看著他，在壩上，如何矜矜業業的。”
月夜，微涼，華世宜站在那，身形瘦小卻仿佛有無限的力量。
“芬嫂，五年前，你的孩子病重，你丈夫在壩上，是我爹給了你丈夫錢財來救你孩子的命，你也許現在覺得那錢對於貪官來說，隻是九牛一毛，但是對於我爹而言，那是一個月的俸祿，我們家那次，還是隻吃鄉親們送的野菜，才過了那個月。”
名喚芬嫂的女子低下頭。
華世宜看向她們，“你們在座的各位，哪一個，沒有受過我爹的恩惠，百姓父母官，他陪我們姐妹倆的日子，都沒操心你們的多，官衙日曆簿上，還寫滿了你們的雞毛瑣碎，你們不相信他，我並不怪你們，但是現在，你們能信的人，隻有我了，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願意說出原委的，便留下來跟我說，不願意說的……我會讓人安排住處，妥善安置你們。”
眾人以為華世宜是來算賬的，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是幫他們的，當即個個不知道如何反應。
崔旺猶豫了半天，“他們現在都聽我的，你真的能幫我們？”
“我不過四個人，你們這裏少說幾十個，難道我吃飽了撐的來耍你麽？”
崔旺深吸一口氣道“水災發生後，賑災糧食一直沒下來，我們這幫人每天眼巴巴等著，一會將我們送到驛站，每個人半個硬邦邦的饅頭頂一日，接著大半個月，就把我們一再驅趕，後來聽誰說，朝廷派了欽差下來，官差們就從災民裏選了一些平頭整臉的出去，換上幹淨的衣服鞋襪，每日吃飽喝好住在府衙客棧裏，至於我們，則是沒被選中的，我們餓的不行了，隻想要個饅頭，被打了一通趕到這裏來，還把牆密封上了，說隻要我們敢出去，就殺了我們，但是我們不出去，就每天有人送飯，我一個人死沒事，這些女人孩子不行啊。”
華世宜冷著臉，夜風吹在她的臉上，揚起的碎發拂過睫毛，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這些百姓們，他們的臉上沒有以前洋溢的笑容，隻剩下憤怒以及對未來的不知所措。
“放心，我不會再讓那些人欺負你們了。”
輕輕的一句話，承諾卻重如泰山。
而這邊廂，王珂站在空落落的客院裏，心裏驚慌不已。
“人呢？！”他憋著嗓子問道，深怕把屋內的沈香吵醒。
穿著黑衣的壯漢歎氣，“我來的時候，房間裏就沒人。”
“沒人？怎麽可能沒人，我伺候著他們進去的。”怎麽會這樣？王珂情不自禁踱步起來，華世宜不見了，殺不了她不說，怎麽連衛卿都不在？！
他們知道什麽了麽？不會吧……那要麽連衛卿都殺了？！
不不，不行，衛卿深得女帝重視，他如何殺得？！這不是找惹禍端麽。
“老爺，老爺！”管家突然提著燈籠跑了進來，仿佛見了鬼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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