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商人
“嗯,不過黑點也好,看著健康些。”華世宜說話的時候,總是伴隨著淡笑,這樣的笑就仿佛有人拿著羽毛,在自己的心間撩撥,不間斷且長時間。
“我以為我回來,你第一句話說問我怎麽不打一聲招呼就回來。”
華世宜挑眉,杏仁眼徒然睜大,“確實是……這麽想的。”
“你放心,我帶了不少地方誌回來,你等會去我家中坐麽,有些禮物還是親自交給你好。”
華世宜對去他家雖然排斥,但是架不住那些書的誘惑,不由也猶豫起來。
“去吧,好麽?”他比她高上許多,此時算是低垂著頭問自己了,又總是讓人無法拒絕,便歎氣道“好吧,不過早點去吧,我還得回家幫姐姐。”
“好。”喻承彥眼睛彎起,笑吟吟。
他們二人一身湛藍,一身淡青,站在桃花林中翩然走來,氣質都是溫和的,除卻喻承彥的一雙眼睛,始終盯著世宜之外,倒沒有別的過分之舉,喻婉婉淺笑放下車簾,等著他們上馬車。
華世宜進來的時候,喻婉婉忙湊了過去,“世宜。”
“嗯?”
“要去我家?”
“為了地方誌,就去一下吧。”
喻婉婉瞪了回去,“我哥哥這樣的人品相貌你都不心動啊?”
華世宜蹙眉,怎麽扯到那上麵去了。
“世宜,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喻婉婉拉著她問道。
華世宜撓撓頭,尷尬地笑了笑,“說這些不著邊際的做什麽。”
“在聊什麽呢。”喻承彥上了馬車,馬車並不大,但是有一股少女的馨香,一聞便知是喻婉婉身上的香囊所散發的味道,華世宜從不佩戴香囊。
“沒什麽,我很想知道你這些年的見聞,有什麽地方是特別值得一說的麽?”雖然他信中會格外提及,但華世宜生怕遺漏,還是想問上一問。
“大楚之大,風土人情皆有不同,你想聽,我便詳細告之……”他話還沒說完,外頭就傳來了一陣喧嘩,喻婉婉掀開車簾往外看去,還是剛才那輛奢華的馬車,馬車上的女子正在張揚的大笑。
“不知所謂。”喻婉婉放下車簾,冷臉譏諷。
“何故如此?”喻家家教甚嚴,所以他從未聽過妹妹這般諷刺別人。
喻婉婉麵露不滿,“還不是臨川第一首富的女兒麽?哥哥應該見過,前幾年她戀慕你,總是給你送什麽香囊扇墜,你拒了之後,又迷戀上了一個叫劉姓書生,放浪形骸。”
華世宜恍然大悟,“難怪剛才你問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不覺得氣人麽?她一個商人之女,怎可做著馬車?先帝明明立了規定,商人不得絲衣乘車,稅收加倍,也不能操兵器,你看看,她的派頭,我以為是哪個郡主出門了呢。”喻婉婉說罷,喻承彥便道“我聽說,王家封官了,還是長史?”
喻婉婉從鼻子裏哼氣,“你不知道啊,當朝右相大人立下的規矩,為了充盈國庫,隻要有錢就可買官,雖無實權,可也不再是低賤之人,所以王家就拿著沒處花的錢幣,買了個長史,一級三千貫,如果犯了死罪,就買三十級直接可抵。”
“荒唐,也不知道這個右相大人究竟是個什麽人物,聽說年紀輕輕,就已經位極人臣了。”
“先帝抑製商人,但在國家命脈上,卻得仰仗商人。”一直作為傾聽者的華世宜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悠然道。
“為什麽?”喻婉婉不懂。
“先帝建國初期,受過那些投機取巧的商人的苦頭,所以很恨那些人,故此下了這般詔令,不過那時候他根基未穩,所以鑄錢、製鐵、冶鐵都允許私人經營,讓商人們把價錢太高,他們就能賺錢,再收商人的賦稅,他這也是迫於形勢,收買人心而已,國庫空虛,是需要用錢的。”華世宜說完,喻婉婉還是不服氣,“那豈不是讓那些人得意了?”
“王侯公卿都得像商人借錢,賠地,其實他們也隻是地位低而已,尋常時候,說不準還是皇上的債主呢。”華世宜對朝政局勢向來是了如指掌,不過這對於喻婉婉而言太難理解了,她寧可把時間花在習琴上,搏一個才女的好名聲。
“聽得我頭大,哥哥,你在想什麽呢?”喻婉婉回頭才發現,喻承彥一直含笑盯著華世宜,他的目光裏有依戀有欣賞,更多的好像是崇拜,這種眼神,她從小就看習慣了。
“哥。”喻婉婉戳了一下喻承彥。
他回過神,“世宜說的沒錯,商人雖然身份低微,可是隻要不投機取巧坐地起價,都是無傷大雅的。”
“一回來就是世宜說的沒錯,我耳朵都快聽的起繭子了。”
喻承彥低頭無奈一笑,“我這次回來的路上,還遇到了崔家的人。”
華世宜與喻婉婉齊齊向他看了過去,華世宜看是眼中帶怒的,而喻婉婉則是含羞帶怯。當年師博明死後,原本有意與師家聯姻的崔氏不但沒有上門慰問,甚至將禮都要了回去,婚事雖然沒了,可裏子麵子都給傷得徹底,這件事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實在是對崔氏毫無好感,雖然跟婉婉談親事的並不是崔家長房嫡孫。
至於喻婉婉麽,如今她爹是臨川刺史,身價水漲船高,不少世家給支脈選媳也會到喻家打聽一二,這次談的最愉快的,便是崔氏。
“哥哥看到崔二郎了?”喻婉婉雙頰泛紅,羞澀問道。
“見到了,人還不錯,說話也爽利,若是無事,明日應該會來家中拜訪。”
自從女帝登基以來,大楚民風開放不少,女子和二郎在成親前見上一麵,相一相也無大礙的。
“哥哥說好,那自然是好的。”喻婉婉低頭轉動著手中繡帕。
華世宜淡淡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臨川並不算大,從壩上到喻府,不過一個時辰,華世宜坐的有些腰酸背痛,下了馬車就伸個懶腰。
她站在兩府門口處,看著嶄新奪目的喻府門牌,再看了看已經斑駁落灰的師府,心裏頭像堵了一塊棉絮,上不來,下不去,哽的慌。
“世宜,等會再去見你舅母吧。”喻婉婉拉著她的手臂,將她半請半推的扯進了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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