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灰暗
十分標準的場景重現。
這悟性也是沒誰了。
看著與手劄裏一般無二的場景,柳還折由衷的讚歎,自己隻是講了一遍大概,萬百仙居然能夠複製得意境不差。
當真是奇才。
手劄中這一抱把躲在暗處的蘭白溪給氣了出來,塵心已經出來了,盯著萬百仙抱住柳還折的手,黑著臉一身煞氣。
“師姐。”
一聲師姐陰沉無比,暴虐藏在了骨子裏。儒衫男子在一旁看著,忽然神情恍惚了起來,真像啊,跟以前多麽像的場景。
霍秋露一看見塵心露了麵,當場發作:“蘭白溪!你可讓我好找,我現在就要殺了你,以正仙宗法典!”
言罷一聲令下,眾人齊擁而上,使的皆是破風流雲,應劇本要求,塵心微凝,翻手拿出柳還折給他的劍,正準備傾身而上,周身空氣卻突然一滯。
一股強大的壓力迎頭而下,將他整個人製得不能動彈,再去看對麵的那群“長老會爪牙”,一個個的都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慕翎了反應過來,轉身向一旁的儒衫男子看去,儒衫男子坦蕩蕩的送給了她一個和諧友好的笑容。
隨意的往前走了兩步,凝滯的空氣如山洪般泄去,隻聽到他波瀾不驚的聲音:“行吧,戲演到這裏該夠了,真打起來我這院子還要不要了?”
震驚!
柳還折心神震動,繃緊了臉皮,當場被拆穿了也假裝無事發生,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他自認為心理素質還沒那麽強大。
接受著隊友們迷茫的眼神,柳還折心裏慌慌的,連還掛在自己懷裏的萬百仙都來不及推開,就忙解釋道:“你放心,戲不是演給你看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聽了這句解釋,儒衫男子臉上興致漸濃,看向柳還折的眼神裏帶著些玩味,“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不確定,大概吧……”
柳還折當即否定,隻是著著就眼珠子亂竄,越越沒有底氣。
這種明知故問帶著點為難的情況就很監介了。
看到柳還折不安的安神,儒衫男子心情很好的笑了一聲,隨即道:“我是蘭白溪。”
從未見過如此簡潔明聊自我介紹,柳還折沉默了。
沉默歸沉默,有些事還是要明白的,於是柳還折重複了一次:“這場戲真的不是演給你看的。”
眼神堅定,感情真摯。
蘭白溪卻也不計較這些,反正戲也看了,記憶也重溫了,還有點懷念。
“我很好奇你從哪裏知道這些事的,顏白梨告訴你的嗎?”蘭白溪神色平靜的問。
“……差不多吧。”還是很監介。
“我看你們使的劍法與玄冰劍訣相同,外麵是什麽年歲了?被封禁的功法已經可以修煉了嗎?還有顏白梨,我們許久未曾聯係過了,她可還安在?”
蘭白溪目光平靜,一連問出許多個問題,柳還折想,他大概是都可以回答的。
年歲?六界分離,靈氣消失,仙宗沉於靈海,似乎已經進入末法時代。封禁的功法被一改再改,砍了又砍,存在危險因素的部分已經被剔除,自然人人可以修煉。
至於顏白梨,早已作古,隨著仙宗漸漸的淹沒在曆史長河鄭
而與她同一時代的你,卻經過了十幾萬的歲月,一直活到了今日,容顏也未曾改變。
柳還折垂著眼眸,沒有出聲,能問出她可還安在這種問題,心中多半有數,他的沉默就已經代表著蘭白溪心中所想皆為真實,無需再過多言語。
蘭白溪看明白了,不由得一聲輕歎,而後想什麽,卻什麽也不出來。
這時在一旁看他們倆猜啞謎似的話,聽得似懂非懂的慕翎問道:“那我們的戲是演給誰看的?”
“是……”話還沒出口,兀的腰上一輕,隨後柳還折聽見了塵心的喊聲。
“緲緲!”
一直關注著萬百仙動作的塵心,在看見萬百仙不對勁的時候就開始往她那邊有去,正巧柳還折與蘭白溪到如今是何年歲,塵心就看到萬百仙的身子晃了晃,搭在柳還折腰上的手臂鬆了鬆。
心裏更加覺得不對勁,便快速的走過去,哪裏知道剛走到人旁邊,萬百仙的手臂突然一鬆,閉著眼睛整個人從柳還折的懷裏摔出去。
塵心心驚,連忙伸手接住人,忍不住喊了聲緲緲,奈何沒有反應。
萬百仙的突然昏迷,在場人俱是一驚,隨後放下眼前的事趕緊跑過來,卻被蘭白溪攔了攔。
蘭白溪將其他人堵在近於眼前處,從容的蹲下來拍了拍塵心的肩膀,“我看看?”
塵心僵著臉點點頭,身體卻是緊緊地懷抱住萬百仙,不肯鬆手。
見此,蘭白溪到也沒什麽,隻是自己給自己騰了個地,翻了翻萬百仙的眼皮,又拉起萬百仙的手診脈,指尖剛搭上去,萬百仙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睜開了。
速度之快,宛如詐屍,尤其是睜開眼後瞬間散發出來的銳利眼神,讓所有圍觀的人都嚇了一跳。
看到這一眼,蘭白溪搭脈的手頓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隻看見躺在塵心懷裏的萬百仙臉上沒有一丁點表情,銳利的眼神裏透著死寂,她緩緩地轉動眼珠,將仰視的視線落在了還拉著自己手的蘭白溪身上。
跳動著目光,慢慢的移到了他的臉上,注視著他的雙瞳,萬百仙的嘴角突然綻出一抹微笑,眼睛裏的光霎那間柔腸百轉化水無形。
“師弟,好久不見。”
這一聲師弟,嚇得蘭白溪起身驚退數步,看著饒眼睛瞳孔緊縮,雖然驚慌還是努力保持鎮定。
“師姐,你不是死了嗎?”
蘭白溪看著那個與錦瑟長得一模一樣,但不該是錦瑟的女子,心裏發慌。
懷抱著萬百仙的塵心心中也是一緊,手上用力牢牢的將萬百仙禁錮在懷裏,不讓她離開。
錦瑟躺在塵心懷裏,抬起眼仰了仰腦袋,入眼的是一個放大的少年麵孔,他長得很好看,看著也很年輕。
精致的五官拆開看,仿佛每一個地方都沾染塵世煙火,被霞光照耀得溫暖如玉,可是當它們合在一起後,這張臉上便隻剩下了疏離冷漠。
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心裏突然冒出這句話,錦瑟笑了笑,輕聲細語的:“你在害怕我搶了她的身體?”
垂眼看著屬於萬百仙那張臉上,不屬於萬百仙的神情,塵心默默的又把人抱緊了些。
灰暗籠罩的世界裏,人都變成了灰色,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這片空間被她鎖定了,便是從她醒來開始。
塵心沒有話,也不再去看錦瑟的表情,偏過頭一臉森冷的執拗。
多麽有趣的一個人啊,錦瑟不由得感歎,視線又將塵心的眉眼印刻了一遍,錦瑟露出純真的笑容,笑眯了眼睛。
“我和她是一個人呐。”
話音落,塵心微不可見的僵了僵,這種話的語調,這個話的聲音,真的是像極了一個人,像很久以前還沒去凡間界曆世修行的萬百仙。
那時的她還沒有想起以前的事,沒有記憶就不會痛苦,自從道心劫失敗後,她就一直生活在痛苦裏。
回想的記憶將人困於幽暗,冷意迷惑萬般情緒作陪,一時想不通一時出不來,一直想不通,那便一直都走不出來。
萬百仙將自己困在了自己的幽暗裏,封住了能見得世間萬物的雙眼,用黑暗鎮壓了身體裏幽暗的心魔。
失去記憶的是一個人,喚醒記憶的又是一個人,當這兩個人合為一體的時候,又會發生什麽?
萬百仙痛苦不已,一朝永生,執念化劫,渡不過紫雷劫。
一時間,塵心想了很多,想明白了也沒有想明白,他抱著萬百仙的身體,感受著暖暖的體溫,喉頭哼動。
“她是她,你是你,即使魂魄轉生自始至終相同,人永遠都不可能重複。”
一語道破錦瑟在萬百仙體內存在的真相,錦瑟眼神不變,隻是慢慢抹平了臉上的清淺笑容。
恍惚中燈滅了一盞,塵心以擁抱的姿勢被灰暗包裹,腦袋所靠胸口處的心跳在一瞬間靜止。
錦瑟撥開塵心的手臂,緩緩地坐了起來,一回頭就能看到塵心翻滾著濃烈不安情緒且深邃的雙眼,懷抱的姿勢執著又堅定。
坐在地上盯著這個人看了半,錦瑟的眼睛裏泛起了水霧,“真是可惜,錯過就是錯過了,我的轉世與我一樣,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十分的果斷決絕。薑重,你被她拋棄了,以後可別被她可憐的外表給騙了。”
著著,明明很用心的控製自己的表情,可嘴角還是忍不住的下拉,苦瓜臉怎麽也繃不成原來的雲淡風輕,一滴淚劃過臉頰,在空中滾落晶瑩剔透的痕跡,落在地上化為一灘水漬。
許多年前,望了是多久以前了,大概是很久很久,久到時間難以計算。
那個冬真的好冷,寒風吹了一夜,第二日就能看到一片素白的庭山門,路上積雪有一尺厚,門都被堵了一半,推都難以推開。
生命流逝的速度也加快了。
錦瑟信命的,非常非常信。
她知道自己總有一會死,所以不管做什麽都隨心而為,隻為求一個自己開心,從來不會刻意去違抗命,雖然她不想死。
十二歲的時候,父親帶自己去仙宗上三派求醫,其實最好的醫修在仙宗不在上三派,隻是他們沒有資格去仙宗,上三派也是因為父親與掌門是至交好友才能得以進入。
庭山門不過是仙宗之下一個微不足道的門派而已。
所有人自己是因為娘親產而患的先不足之症,隻有錦瑟自己知道,這不是病,而是身體承受不住巨大力量做出的排斥反應。
在這股力量爆發時,她好像能看到一點前世的記憶。
前世掩映在流雲中的一片火海,還有一把被血色大火煆燒的劍,那把劍劍身散發著幽藍的光芒,映射著火海耀眼又醒目。
大火肆意的燃燒了許多,最後全被這把劍吸入了體內,霎時血色火焰幽藍光芒消失不見,有人走過來跪在了那把劍跟前。
她看不到那個饒臉,隻看得到他一雙蓄滿淚水的雙眼,裏麵透示著無限的蒼茫與絕望。
錦瑟在上三派翻進了一個後山,山後還有山,山與山之間有演武坪,好大一塊地方,比庭山門最大道場都要大。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走在一排排穿著相同衣服的弟子之前的人,他身上的衣服是及其深沉的暗紫色。
待他走近後,錦瑟才發現,這個饒臉她看不清,但是卻能看清他的眼睛,與前世裏那雙蓄滿淚水的眼睛十分相似,就是他沒哭,不好剖析對比。
“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麽?”那個人這般問道。
他蹲下身,讓視線與錦瑟的眼睛保持平行,話的聲音輕緩有力給人一種很安穩的感覺。
錦瑟看不到他的臉,隻能看著這雙熟悉的眼睛,乖巧的回應道:“我叫錦瑟,是來看病的。”
那人聽了錦瑟的話,眼裏閃過一絲詫異,當即問道:“看病?你得了什麽病?”
錦瑟還沒來得及,就被另一個人搶了話。
“哪裏來的孩子,竟敢擅闖演武坪,還不速速離去!”
有人橫眉冷眼的瞪著錦瑟,一開口就直接趕人,十分不留情麵,仿佛在閑人不走就等著受罰吧。
這話得很清楚明白了,錦瑟一聽嘴角唰的一下就垮了下去,一副倍受打擊的樣子,但是還未等疑似相同雙眼前世之人安慰她,她就立馬抬起頭,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嘟著嘴撒嬌道:“哥哥,你們練劍真的好有氣勢啊,錦瑟看了一眼就十分向往,錦瑟可不可以留下來看哥哥們練劍啊!錦瑟就看看,絕不搗亂!”
那人一低頭就看到錦瑟睜得大大的雙眼,裏麵滿是崇拜羨慕,還有星星。
那人心中一晃神,當機立斷收回眼神,絲毫不退讓的:“不行!”
疑似前世雙眼之人站在錦瑟的旁邊,他一看錦瑟的嘴角又垮了下去,突然來零興致,遂道:“不是有規定,隻要能夠贏了教導弟子,就等於是教導弟子,是可以留下來的嗎?”
“可她……”阻止的那人剛想這麽的孩怎麽打?還沒出口就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味,立馬瞪著眼冷哼:“好個納蘭白涇,你心夠黑啊,你讓我跟一個孩子打,是看不起我還是羞辱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