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馬元義
建寧年間,下皆災,尤為冀州甚重。有一道人行走冀州,以符水、咒語治病,自稱取得無上經《太平經》,創建太平道,自稱大賢良師,宣言蒼已死。太平道,其奉祀的神為黃老,也尊奉中黃太乙。太乙又作太一,《史記·官書》太一居紫微宮北辰:中宮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
喜平年間,太平道遍布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徒眾達數十萬人。置三十六方。方猶將軍號也。大方萬餘人,方六七千人,各立渠帥。但在大賢良師張角眼中看來,這還不夠。
他要在下東都之中發展百萬教眾,然後,一舉顛覆整個大漢王朝。
光和二年八月,洛陽城一如往昔的繁華。
馬元義一臉堆笑,才從中常侍徐奉的府邸中走出來,送上了三百金。別看數字比較,奈何馬元義熱情啊。即便是對方是一個宦官,他也依舊能談笑風生。
他收起堆笑的臉,對著在外偽裝成農民的唐周道:“走吧,去下一家。”
完便先走開了。他卻沒有注意到,唐周在他走之後,露出陰鷙的目光。
在洛陽城內發展太平道並不容易,最大的難度便在於如何打通官府的關係。好在馬元義為人機變豪爽,很快在洛陽打開了局麵,每次在城西傳教,教眾少有幾百,多則上萬。而且他用符水治病,還真的救活了幾個人,被傳的神乎其神。
符水療病亦稱吞符、**。馬元義在宣揚《太平經》得很清楚:
“請問重複之字何所主,主導正,導正開神為思之也。……精者吞之,謂之神也。……以丹為字,以上第一,次下行將告人,必使沐浴端精,北麵西麵南麵東麵告之,使其嚴以善酒,如清水己飲,隨思其字,終古以為事身。……或見其字,隨病所居而思之,名為還精養形。”
“上有常神聖要語,時下授人以言,用使神吏應氣而往來也,人民得之,謂之“神祝”也。
祝也,祝百中百,祝十中十,祝是上神本文傳經辭也。其祝有可使神位為除疾,皆聚十十中者,用之所向無不愈者也。但以言愈病,此上神讖語也。又:此者,上神語也,本以召呼神也。相名字時時下漏地,道人得傳之,傳以相語,故能以治病,如使行人之言,不能治愈病也。”
戲忠目視著馬元義如同眾星拱月般,接受諸多人的跪拜,仿佛行鬼神祭祀之禮。他不由歎了一口氣:“大漢王朝會毀於此麽?”
隻是在朝堂之中,諸多人對太平道隻字不提。
世家高高在上,沒有人會在乎那一群升鬥民。
馬元義的傳教越來越順利,甚至就連城西都不能去了,影響了行人的通行,隻能前往城郊。大賢良師傳來消息,由馬元義為洛陽太平道的渠帥,而唐周,仿佛已經被人忘記。
“治得心意,使此九氣合和,九人共心,故能致上皇太平也。所謂九人,即其無形委氣之神人,職在理元氣;大神人職在理;真人職在理地;仙人職在理四時;大道人職在理五行;聖人職在理陰陽;賢人職在理文書,皆授語;凡民職在理草木五穀;奴婢職在理財貨。《太平經》卷七十一:道有九度。……一名為元氣無為,二為凝靖虛無,三為數度分別可見,四為神遊出去而還反,五為大道神與四時五行相類,六為刺喜,七為社謀,八為洋神,九為家先。
一事者各為九,九九八十一首,殊端異文密用之,則共為一大根,以神為使……其上三九二十七者,可以度世;其中央三九二十七可使真神吏;其下三九二十七其道多耶。就是,九節杖就是類似於權杖,既能招神又能劾鬼,持杖即職可理九人九氣之事,可以統攝地萬物;可以度人得道。”
得道,是太平道最高的追求。
漢光武帝得赤符稱帝,以火德自居。五行相生是以木-火-土-金-水的次序,火可生土,五行中土居中,色尚黃,黃為大吉之色。太平道以土為吉,信仰中黃太一,崇尚黃色,隱含著主運土德的張角太平道即將取代主運火德的漢王朝。
“賊子不安好心啊。”袁逢歎息著看著情報,敲打著桌子:“百萬百姓暴動,置大漢朝於何地。”
袁隗撚著胡須:“這不就是我們袁家想要的麽,若下太平,哪有袁家出頭之日。”
馬元義傳教的頻率越來越勤,甚至已經不加遮掩。宮中的兩名中常侍已經被他買通,城門四部尉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街道上的吏,商人都成為他的教眾。
遍及八州,百萬教眾在口口相傳這句話:蒼已死,黃當立,歲在甲子,下大吉。詭異的卻是朝堂之上的百官,依舊視而不見,穩如泰山。
確切的,他們正在麵臨另外一件事。
光和二年十月,司徒劉郃、永樂少府陳球、衛尉陽球、尚書劉納等謀誅宦官曹節等人。曹節聞訊,乃威嚇、收賣陳球嶽父程璜,盡得劉郃等人之謀。於是向皇帝誣告劉郃等人與諸王交通,圖謀不軌,劉宏大怒,將劉郃等人下獄處死。
陽球沒有想到,自己的報應來的這麽快。他在獄中打死了王甫,現在卻像是要為王甫而償命。
他看著同在獄中的劉郃,今日之前是何等意氣風發。當朝三公,漢室宗親,又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若論底蘊職位,不輸袁家和楊家。而一朝踏錯,淪為階下之囚。
本以為誅殺曹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誰也沒有想到,來自曹節的反擊會這麽快,這麽激烈。劉郃可是漢室宗親,又是三公之一,竟也逃不脫下獄死的結果。
他歎息的看著囚窗外,問自己是否後悔。
心中默念三次,皆不後悔。
“縱然身死亦無悔矣,隻憾不能誅盡下之賊。”
他閉目,等著可以預見的未來到來。
也是同一時間,蜀中傳來消息,巴郡板楯蠻起兵反漢,攻略三蜀和漢中郡等地。劉宏大怒,派禦史中丞蕭瑗督益州等地兵進討。
不少朝官沉默了,皇帝的一手權衡之術,越來越厲害了。
南蠻反漢不重要,四夷之地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如此,但這一次的皇帝反應卻出乎意料的大。
禦史中丞,秦官也,掌貳大夫。漢因之。禦史大夫本有兩丞,其一曰禦史丞,一曰禦史中丞,謂之中者,以其別在殿中,掌蘭台秘書。外督部刺史,內領侍禦史,受公卿章奏,糾察百僚,休有光烈。其為三獨坐之一,權責重大,但卻被皇帝趕去巴蜀平叛了。
要知道,平叛從來不是禦史中丞的職責,而且蕭瑗也是親附文臣,袁家門生之一。隻是因為上疏祈求赦免劉郃,陽球等人,卻因此遭受變相的流放。
從洛陽到蜀地平叛,少也需要三年五載,而那時候回來,朝堂當中還有人記得這位禦史中丞麽?
戲忠依舊沉默著,他想勸諫皇帝,這樣下去其實沒有任何作用,隻能夠白白消耗國家的元氣,而治不了根本。但落筆寫成奏疏的時候,他又猶豫了。。
他知道,這樣並沒有什麽作用。隻要皇帝還在一,這樣的爭權奪利總是少不了。
想到那無數太平教眾圍繞馬元義的模樣,戲忠不由歎息:“大漢的路,還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