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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3章 新開端

  趙雲輕歎一聲,已經離開椅子的屁股又重新坐實,轉頭給衝進來的幾名親衛遞了一個眼色,後者連忙走出門外,將靠近船艙的人都驅散到遠處。


  李達山身體雖痛,但是腦子還清醒,看到父親朝那個青年下跪,口中喊著“大人”,頓時懵在一旁。


  益都(山東境)路,登州府衙。


  急促的馬蹄聲就驚碎了午後的寧靜,一騎如飛從街頭衝來,疾馳而至,不及坐騎停穩就翻身落馬,負責守衛府衙的十餘名士兵正欲喝斥閑雜人等請勿靠近時,卻看清了來人的麵目,連忙躬身施禮。


  “參見黃副使。”


  黃琮不予理會,急步匆匆奔進了府衙,朝著院中的一個高大蒙古包,一邊疾行一邊大喊道:“達魯花赤大人!緊急軍情一一”堪堪奔到大帳前,卻陡然聽到帳篷裏傳來一聲炸雷似的大喝:“且待片刻,完事即來。”


  “呃一一”黃琮立即收住腳步,愣愣地候在帳外遂不敢擅闖。


  一盞茶後,帳門掀開,一個五短身材,短眉細眼的蒙古人閃身出來,衣衫不整、氣息局促。


  黃琮身軀微躬,神情蒼白,拱手道:“達魯花赤大人,前往高麗的水軍兩日前遇到不明船隻襲擊,隻有三艘海鰍逃了回來!”


  (達魯花赤是蒙古語,意為督官,是行使一地軍政、民政和司法監督和統領權的官員)“什麽?!”那蒙古人神色一厲,叉腰怒道:“是什麽人敢襲擊我大蒙古船隊?”


  “尚且不知敵人是誰。”聽到對方聲音狠厲,黃琮連忙補充道。


  “回來的兵士說,對方船隊數量龐大,共四、五十艘,其中千料大船就有五艘的,沒有掛旗,突然出現,將我方船隻包圍,我方船隊力戰不敵,那三艘海鰍仗著船身靈巧,才得以逃脫。”


  此時,船隻大小是用造船木料在水中浮力的承載量來計算。


  一根普通的船料,大概在五六米之間,直徑約二三十公分,在水中的浮力,基本可以承載三個成年人的重量,也就在三百多斤左右。


  千料大船,就是要用一千根三百斤木料造成的船,可承載100噸左右,除去船上生活設施和武器載重,實際可搭載士兵四百至八百人不等。


  四、五十艘戰船的船隊裏,有千料大船有五艘,這般陣仗,絕非海盜,難道是高麗那邊又出了幺蛾子。


  不過,也沒聽說高麗的叛軍有如此強大的水軍啊。


  達魯花赤捏著頜下稀疏的趙須,邁著羅圈腿,在帳門前來回踱步。


  登州府達魯花赤,名叫阿拉格巴日,三十餘歲,去年才到登州,監督一切軍民政務,也掌管登州水軍。


  從馬上轉到水上,阿拉格巴日很不習慣,除了第一天走馬上任,登過一次船後,就再也不願上船了。


  不僅不適應船上生活,他也住不慣漢人的屋舍。上任登州第二日,他就在登州府衙大院內整了一片平地,搭建了一個巨大蒙古包,終日在裏麵喝酒淫樂。


  不過,對於水軍的基本常識,他倒還用心問詢過,聽說敵人有千料大船十多艘,不禁吃了一驚。


  阿拉格巴日捏著下巴,擰眉不語,袒著肥大的肚子開始來回踱步,腦子裏亦開始急速盤算起來。


  登州水師共轄水軍五營,即水左營、水右營、水中營、水前營和水後營。


  每營設領兵官一人,每營八百至一千人,分兩哨,每哨配備車船二到五艘不等、馬船或海蒼一至三艘、海鰍二至四艘。


  平時,除水中營專司嚴守登州水寨外,其餘四營各以一哨出海巡洋,其餘在港內休整訓練,也就是說,常年有四哨二三十艘戰船在海疆巡防。


  昨日出海的,是水前營,不是出海巡洋,而是奉命前往高麗,運送馬匹和物資。


  此次雙方在海上相遇,是偶遇,還是有預謀的伏擊?

  如果是偶遇,說明對方的觸角已經伸到了自己海域。


  如果是蓄意伏擊,則說明自己或高麗有內鬼。否則茫茫大海,如何能那麽巧就碰到一起?

  “逃回來的海鰍士兵在哪裏?”阿拉格巴日停下腳步,露出冷森森的牙齒,表情猙獰。


  “全部被收押。等候大人處置。”黃琮後脖頸一涼,知道那些逃回的士兵不會有好下場。


  果然,耳邊傳來阿拉格巴日牙縫裏擠出的聲音。


  “一個個嚴加拷問。問問他們,在得到出海命令之後,都接觸過什麽人,說過什麽話。”


  此次出海是向高麗駐軍運送糧食、兵仗和馬匹物資。


  這些物資都是市麵上嚴禁買賣的。誰會對無法在市麵上買賣的軍事物資感興趣?


  所以,如果自己這邊有內鬼,不是與海盜勾結,就是高麗的反賊有勾連。


  阿拉格巴日將可能出現的對手,都在腦中都過了一遍,卻獨獨沒有考慮南方周國。


  時下,周蒙兩國在襄樊之地殊死拚殺,即使周廷想開辟第二戰場,以水軍襲擾蒙古後方,也不可能越過沿岸諸多城鎮海港,跨越整個黃海,直達登州和高麗之間的海域。


  所以,周國水軍根本不在阿拉格巴日考慮之中。


  “傳我令,派水左營、水右營前往事發海域,看看能否找到關於那些不明船隻的下落,同時並將此事通報給高麗,讓他們協助調查。”


  “是。那麽,益州路那邊……”


  “先不要上報,等到查到線索再說。”


  阿拉格巴日雖相貌粗俗,卻熟稔官場的那套做法。


  即便是報憂,也要先把事情弄清楚,找出事情轉圜的緣由。沒有合理的解釋,就把問題拋給上峰,那純粹是把屁股往上官皮鞭下送。


  黃琮轉身欲走時,又被阿拉格巴日叫住,“運送給王植(高麗王)的物資丟失在他的海域,他難逃其咎。責令王植那邊的官員給個說法,否則高麗的叛軍,就讓他自己去剿滅。”


  “那我們自己人這邊?”


  “還是要查!”


  黃琮拱手稱是。他忽然領悟了阿拉格巴日的意圖。


  抓住高麗這個替罪羊是應付上峰,內部自查,或許是要查出水軍遇襲之事,但更有可能,是這位新來的達魯花赤借此機會,整肅漢人和女真人為主的水軍。


  被老父一頓責罵,同時秉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想法,李達山半推半就地歸順大周國舅爺趙雲。


  如此,趙雲在金州的布置便一下子順暢了。


  首先是處理七艘車船的一千二百多名俘虜。


  趙雲將他們分成人數不同的兩組。


  一組伐木修建房舍、軍營和校場,用以安頓軍隊日常生活和訓練;一組按照那珂川軍器廠的格局,建造各種軍工作坊,為遼東軍器廠的建造做好準備。


  至於金州千戶所被俘的六百人則被趕去開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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