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4章 天皇的禦批

  平忠清盛頂開了佐佐木後，一骨碌爬起，佐佐木泰清氣急敗壞地去抓掉落在草叢間的太刀。


  平忠清盛嚇得連忙大叫著，頭也不回地向山下衝去。轉眼，就消失在樹林中。


  佐佐木從刀鞘裏拔出的太刀，向前追了幾步後，扔掉太刀，頹然跪在地上，以頭觸地，將頭埋進手臂中。


  “逆臣？天皇居然視我為逆臣？！”臂彎處，傳來淒厲的哭嚎。


  趙雲給亀山天皇的出兵解釋，是北條時宗和佐佐木泰清雇傭伊賀忍者，殺害平洋軍將領，天皇對北條時宗沒有辦法，但是將佐佐木泰清作為替罪羊扔出去，毫無心理負擔。


  其實，如果沒山城國之事，亀山天皇可能會暫時寄居在興福寺，讓人盡快去聯絡鐮倉，讓幕府出兵。


  但是平洋軍隻用了一天時間就攻下了山城國乙訓郡的河陽行宮，擄走了六千餘人，令亀山天皇徹底嚇破了膽。


  相比乙訓郡，興福寺幾乎就是沒穿衣服的女人。平洋軍若是打過來，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宗尊親王在出逃前的提議，讓六神無主的亀山天下定決心。


  是該扔出伊賀眾和佐佐木泰清，讓他們去平息平洋軍的怒火了。


  “逆臣？我是逆臣？！”


  佐佐木有些神經質般笑了起來。他笑的胸口發痛，笑的精神恍惚。


  他四處張望，忽然看到身後臉色蒼白的信西滿，正神情驚懼地看著自己，嘻嘻笑道。


  “趙雲會抓到你，你會不會把鑿沉了魏衡坐船的事情說出來，對了，你會說出來，這樣，你就會活命……不，你活不了……是你自作主張，要沉了他們，我隻是事後才知道，頂多算是知情不報而已，嗬嗬嗬……”


  信西滿被佐佐木看的毛骨悚然，更被對方的話嚇壞了，他聲音顫抖地說道：“大人，你不要嚇小人啊，這些這些都是……”


  “這些都是……哪些都是？”佐佐木拎著寒光閃閃的太刀，向信西滿走去，身體晃晃悠悠，劇烈顫抖，像是個走路的醉鬼。


  “平忠清盛是在胡說！”極度強烈的求生欲，讓信西滿智商急劇攀升。


  果然，佐佐木嘴角的獰笑和目中的瘋狂，因這句話，表情突然一僵，如同行走的機器人，電池突然鬆了一般。


  敏銳捕捉到這一變化的信西滿，立刻趁熱打鐵說道：“所有這些都是平忠清盛一人所說，天皇陛下若要傳遞信息，怎麽會派法師武者來做信使？北條長時大人呢？北條長時可是保衛天皇陛下的，他有那麽多武士，怎麽可能讓法師武者送信？”


  “平忠清盛一定是被周賊買通了。謊報這則消息，然後鼓動我們逃跑，將我們帶進周賊的埋伏圈。對，一定是這樣的！這個混蛋！”信西滿跳著腳大罵平忠清盛。


  佐佐木停下腳步，杵刀抬頭望向上方天空，仿佛需要借著那片天空的澄淨，洗淨自己滿腦的混亂。


  信西滿躬身站在佐佐木身前，強行控製自己的雙腿，低垂著眼簾，實則小心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隻要對方身體一動，衝向自己，自己立刻學著平忠清盛撒丫子跑路。


  空氣如凝固一般，寂靜無聲，甚至連海風都繞開了這裏。


  遼闊的天空，如同大海。凝視久了，的確會讓人拋棄心頭的雜念，緩解人的壓佐佐木的呼吸漸漸平息下來，臉色也恢複了鎮定，過了好一會，他收回目光，將刀插入刀鞘中，緩聲說道：“收拾東西，我們離開這裏。”


  那神情和口氣就如同噩夢初醒一般，心有餘悸，卻最終化為輕鬆和釋然。


  看到一群頭裹白布，身著僧服，腳蹬木屐，手握薙刀的法師武者，平左衛門手下，都有不好的預感。


  幕府時期，東瀛寺院擁有大量的莊園土地和財富。為了在亂世中，保衛這些財產，寺院將僧侶和信徒武裝化為法師武者，即僧兵。


  規模大的寺院，在“本寺”（總舵）之下，還著很多“末寺”，分布在各地，隻要本寺一聲令下，便可拉起一支頗具規模的僧兵部隊。


  不少寺院還在自己的區域內建起了壕溝，形成宗教界獨具特色的“軍事化寺廟”。


  除了鑒真創立的律宗，東瀛寺院的僧人都是可以娶妻生子。


  有田，有錢，有家人，有僧兵，這些寺廟最後發展成什麽樣子，用腳指頭都能知道，這哪裏是寺廟裏的和尚，簡直是披著袈裟的貴族。


  這股力量在幕府時期，和貴族一般無二，甚至出現彼此聯姻的現象，如淨土宗開創者日野（親鸞聖人），就娶了公主，死後還將法主位傳給女兒覺信。


  讓女兒繼承寺院，做和尚的首領，這簡直是令不可理喻的。


  但是在幕府就是如此。寺院和家產一樣，是可以繼承的。


  也正是因為寺院和貴族是一丘之貉，日蓮才在這幫和尚中難以立足。


  居然有為平民求利的和尚，不看在同是侍奉佛祖的麵上，早就將你打死。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日蓮還是被當權者尋了個由頭，坐了幾年牢，此後禁止他在奈良和鐮倉傳教。


  由此可知，當趙雲答應日後奉日蓮宗為國教，日蓮的心情。


  此時，奈良城外興福寺的僧兵的力量，在東瀛的寺院武裝中，是非常強焊的，它和延曆寺的僧兵，並稱為“南都北嶺”，有點“南北少林”的意思。


  不過，南北少林隻是在武俠小說的世界裏威風八麵，在真實的曆史處境中，其實就是統治者手中的吉祥物。而東瀛的“南都北嶺”卻是連整個武士階層都畏懼三分的存在。


  信西滿關於平忠清盛所言不真的話，暫時令佐佐木冷靜下來而已。


  在這個時代，以平忠清盛那樣的身份，是不敢開寺院玩笑的，而能夠讓興福寺的人傳信，權威性和可信度，並不比武士低。


  但是，很多事情不需要點破，也不能點破。


  大家隻要保持著某某種默契，才能揉捏在一起。


  可是這種默契，並不存在平左衛門和報信的法師武者之間。


  看著眼前威風凜凜的法師武者，拿出天皇的禦批，要求平左衛門立刻將刺殺平洋軍將領的忍者，交給自己帶走。平左衛門隻覺得一陣蛋疼。


  周賊真是無恥，冤有頭債有主，有本事衝老子來，怎麽去打奈良，逼著天皇讓老子交人！


  雖說如今東瀛做主的是執權，但是整個東瀛社會從未否定過天皇的法理地位。


  如果天皇給北條家發禦批，北條家也不能直接回絕。


  若是天皇做的過分了，北條家隻能想辦法將其攆下台，重新換一個。


  天皇和北條家也有默契，不能相互拆台。


  所以，平左衛門知道天皇讓自己交人，即便自己去跪求執權，也是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