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0章 雨幕中的騎兵(二)

  馬上的足輕策馬持弓，對著自己這邊拉弓瞄準。


  卓雄見狀，連忙發出離開此地的命令。


  他並不打算和敵人弓箭手對射硬拚。


  卓雄五百人馬速提起之際，衝來的馬上足輕們已經“嗖嗖嗖”射出弦上箭矢。


  其中一名足輕一支箭射中衛戍軍的一匹馬的臀部，趁馬揚蹄痛嘶之際，那足輕又迅疾無比的射出第二支箭，射中馬上那名騎兵的後心。


  然後，那支箭並沒有射進對方的身體，反倒是彈射到天空，落在地上水窪中。


  緊接著另兩個足輕也各自射中一名騎兵，箭枝都是毫不例外地彈射落地。


  看到這一情況，三人都吃了一驚。


  射中敵人，居然沒有一名敵人被射落馬下。


  看到敵人騎兵撥轉那頭時，有人舉弩向這裏瞄準，三人急忙翻身下馬，向足輕槍陣跑去，邊跑邊從身後箭囊抽出幾支箭銜在嘴裏，待衝到足輕槍陣之後，再露出頭來，拉弓上舉，卻發現敵人騎兵已經向山腳右側奔去。


  他們的目光跟隨著那夥騎兵，意識到對方的目的，急忙奔回到各自戰馬身旁，同時衝著途中奔跑而至的弓足弓騎輕大喊大叫，讓他們向敵軍騎兵追去。


  卓雄的騎兵並沒逃走，而是向著山下另一處亂哄哄、紮堆的長槍兵軍陣衝去。


  馬隊衝到那些軍陣前，剛剛射完兩輪箭後，就看到眼前出現數道亮光，連接天地。


  開叉的閃電好似一杆杆雪亮的鐵叉，不斷刺破厚厚的雲層間。


  隨即轟轟悶響，如同巨大的車輪，從頭頂碾過。


  雷聲陣陣。暴雨傾盆而下，如銀色的天幕掛滿了天地之間。


  世界頓時模糊起來，到處都是激起的水花和嘩啦啦的雨聲。眼睛也被雨水醃漬地無法睜開。


  暴雨拯救了那些在卓雄箭雨下倉皇無助的足輕們。


  箭矢受到暴雨的幹擾，失去在空中飛行的條件。


  卓雄不得不停止軍事行動，撥轉馬頭，帶領身後騎兵離開此地。


  暴雨的洗刷下，地麵跟抹了一層油似的。


  馬蹄踏上去，一踏一個深泥窩，飛奔起來，馬蹄還時不時的打滑。


  此時若是那些足輕衝出槍陣，奔襲掩殺，或許能給予卓雄一定的打擊。


  但是，被嚇破了膽的足輕們，沒有人敢提槍衝殺而去。


  直到他們聽見馬蹄聲漸漸遠去，再也沒有馬蹄聲出現，才如釋重負，癱軟在暴雨泥水中。


  卓雄並沒有率隊走遠，而是在附近尋了一處樹林避雨，不時派出斥候，遠遠盯著那夥蝟集在山丘林間的幕府聯軍，顯然舍不得放棄嘴邊的鮮美肥肉。


  看著周人偵騎不時出現在暴雨中，安達泰盛臉色和頭頂的天空一樣陰沉。


  山下的傷亡數字已經報上來的，中箭死亡有六百七十八人，受傷兩百五十一人。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損失九百多戰力，這令安達泰盛十分惱火鬱悶。


  在決定出兵後，北條時宗展開了軍事會議，藤原、大友和島津家都派人參會，向大家匯報了周人的兵力和武器。


  他們講到了對方有可發射碗口大的鐵球的火器，也提到對方鋪天蓋地的弩箭，可是都沒有講到對方有騎兵，而且還是會騎射的鐵甲騎兵。


  從剛才那支騎兵進攻時的隊列和打法來看，對方完全是正規軍的打法，莫非那個杜嶽背後真的是周國在支持？

  不是說周人是提倡仁德，強**化，從未不教而誅，更不會不宣而戰的嗎，怎麽會突然對九州下手呢？

  拋開這些不提。單說這支騎兵，此時出現在這裏，且逡巡在側，沒有離開的打算，就很說明問題。


  這支騎兵能肆無忌憚地攻擊自己的部隊，說明另一路聯軍或許也像自己目前的處境一樣，也是被敵人盯住，無法動彈。


  無法動彈？


  一萬人的軍隊被五百人的騎兵盯著無法動彈，聽起來不可思議。


  但是在沒有騎兵保護的情況下，談不上機動性的足輕，除了步步為營，向前緩慢推進外，別無他法。


  安達泰盛派人喊來熊穀正勝。


  之前熊穀正勝帶兵下山，剛跑到山腰，敵人的騎兵就跑到另一處地方去了，再轉向趕去時，電閃雷鳴，對方又撤走了。


  熊穀正勝來到安達泰盛麵前，如同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全身濕透了。


  他接過家將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把臉，低頭聆聽安達泰盛的命令。


  安達泰盛讓他帶著備後國的軍隊，前往東麵尋找渡過海峽後的另一聯軍，帶著他們向自己這邊靠攏。


  見熊穀正勝神色遲疑，安達泰盛讓出軍中四百匹戰馬交給了熊穀正勝，表明自己並不是讓對方送死。


  有了那些戰馬，熊穀正勝能從那支騎兵眼皮子底下，快速逃脫，是沒有問題的。


  之所以讓那支聯軍回來匯合，是因為那隻聯軍有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


  其中，安達泰盛這邊也有一些也精通騎射的足輕。但是數量太少。


  如果沒有足夠數量的騎兵護衛在側，自己這支萬人隊，如同在草原上遷徙的野牛群一樣，會在敵人騎兵無休止的偷襲糾纏下，很快支撐不住，自行潰散。


  或許自己可以不要出擊，守在這片山地。但是，時間長了，依然會崩盤。


  部隊崩盤不是因為畏戰，而是因為沒有口糧。


  安達泰盛的這支聯軍出發時，每個足輕隻帶著一天口糧，若是被圍困在山丘上無法動彈，結果不堪想象。


  一支部隊隻帶一天口糧，或許令人覺得詫異。


  但是，這在東瀛是很正常的。


  東瀛國土麵積狹小，從一個國家走到另一個國家，也就是兩三天時間。


  所以，直到後世的戰國，東瀛的軍隊都沒有後勤補給一說。


  出征前，士兵們每個人懷裏揣著幾個麥餅和飯團，就上戰場。


  從關門海峽到小倉城，不到一百裏路，腿腳利索的也就一天就到了。


  在安達泰盛計劃中，大家夥加把勁，不計傷亡，一哄而上，半天就能結束戰鬥，卻不想遇到了下雨天，而且軍隊居然被對方騎兵盯上了。


  其實，若是不管不顧，頂著對方的箭矢，拚死一戰，也是能將那五百騎兵驅散。可是，你讓哪個國家的軍隊去打頭陣送死呢？

  反正安達泰盛是不會讓自己但馬國的足輕做擋箭牌。


  而別的國家，安達泰盛也認為自己一定指揮不了。


  打順風仗，別人會聽你的，可是讓他們去送死，他們絕對會和自己撕破臉，屆時發生嘩變，自己又如何處理呢？


  所以，思前想後，安達泰盛隻有將分出去的那路聯軍再喊回來。


  人多勢眾，又有騎兵遊弋在側，在吃完隨身攜帶的幹糧之前，到達小倉城，應該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