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3章 齊晨一家的新生活(二)
樓外空地有一些女人一邊搖著紡車,一邊閑聊著。孩童們在女人和紡車之間追逐打鬧,其樂融融。
她們看到齊晨等人走過,和前麵田地種莊稼的人一樣,都是很熱情的揮手打招呼。
看著她們,齊晨等人眼皮微微一跳,眼睛裏閃現著不解。
他們沒見過如此生活愜意悠閑的人。可是這種場景,他們都聽過。那是曾在老人們口耳相傳的汴京。
在那裏,沒有人穿著打著補丁的衣服。沒有人在幹活的時候被監工拿著皮鞭吆喝。
那種生活,大致就是這樣桃花源一般的生活。
“我們也能過這樣的日子嗎?”老婆看向齊晨,眼裏都是亮晶晶。
這樣的生活對她們來說是從來不敢想象的。
齊晨點點頭安慰,應該是吧。
行了約莫一裏的路程後,隊伍在兩排嶄新的木質二層小樓前停了下來。
然後領隊的人就拿出一張名冊,和浦廂虞候一起商量,按照家庭人口分房。齊晨拿到了一把鑰匙,一家四口進入二樓的一個房間。
房間布置的很奇怪。
開門後就是一個客廳,廳中擺放著幾張桌椅板凳。
穿過客廳,是一條走廊,左右兩側是兩個房間。
每個房間裏都有一張床鋪。
走廊盡頭是一間雜貨間,卻沒有廚房。
“孩子他爹,這真的是我們住的地方嗎?”
摸著還散發著油漆香味的桌椅,齊氏聲音顫抖問道,卻沒有心情等待丈夫的回複,而是在每間房中亂竄,情緒激動地仔仔細細打量起來。
兩個小孩看到新房子,也是活蹦亂跳十分高興,在屋裏屋外到處亂竄。
齊晨也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雖然說這個房間建造的讓他感到奇怪,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是居住在這裏,而不是被關在這裏。
而這樣的房子,比他之前的泥土夯打的房子要安全,保暖的多,腳下是木地板,也十分幹淨。
“應該是給我們住的吧。”齊晨伸手撫摸著亮晶晶的桌麵,口中喃喃自語。
桌子是新的,漆麵亮澤如鏡子一般,還沒有使用過的劃痕,顯然是嶄新的。
這比他之前住的那個狗窩要強的太多。
在莒州,他家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桌子吃飯,吃飯時,大家都捧著碗,蹲在地上。
夫妻倆正在驚喜的同時,心裏也墜墜不安,唯恐這隻是一場好夢,喘氣大了一點,就會從夢中驚醒。
就在二人小心謹慎維持著這個夢境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吆喝聲,“都出來領飯啦。”
夫妻倆對視一眼,連忙驚喜的衝到屋門。
來到二樓欄杆處,探頭一看,隻見下方有一輛板車。
車旁站著三人。一個中年漢子和兩個青年男女。
一個穿著絳藍色直裰的青年正從車把式上,拿下一個小條凳和馬紮放在地上。
一個穿著幹淨長袍、讀書人模樣的中年人,將筆墨紙硯放在條桌上。
另一個是穿著沉香色窄袖衫襦的年輕女子,看到有人從屋內走出來,她伸手把蓋在板凳上的棉布掀開,露出無數個還冒著熱氣的饅頭和窩窩頭。
“每家每戶,當家的出來排隊登記,然後按家裏的人頭來算,出來領饅頭和窩頭,這是你們今天的晚飯。”
女子將搭在胳膊上的一條白絹,擼下來揮動著,高聲喊道。
看到滿大車的吃食,齊晨不禁咽了一口吐沫。
他有些猶豫,自己什麽事也沒做,被安排在這個房子裏住,然後還有人來送饅頭和窩頭吃。
現在這世道年年戰亂,別說窩頭,能夠吃到麩糠做的黑餅都已經算是好日子了。
住新房,吃饅頭,天底下真有這樣的好事?
越來越多的人們走出屋子,隻過了兩個彈指的遲疑猶豫,就有人盯著那香噴噴的白麵饅頭和黃燦燦的窩窩頭麵前,走到那個穿戴體麵的女子麵前,腆著笑,小心問道。
“敢問這位大姐怎麽稱呼,這些饅頭真是給我們吃的嗎?”
“放心,都是給你們的。”年輕女子扶了扶額頭上縛著那條月白手帕,翹手指向那個坐在條桌前的讀書人。
“大家以後就叫我蘇三娘。按照剛才說的章程,每家每戶當家的先到李先生那裏登個記,然後按人頭領饅頭窩頭,一人一個饅頭一個窩頭。”
李先生坐在條凳前,一邊打開墨盒舔墨,一邊歎氣說道。
“你們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麽德,守護大人會選中你們。給你們房住,給你們田種,還給你們上工。”
真的給我們田種?還有工作?
如果說饅頭已經讓他們吃驚的話,那麽當聽到有田地和活計,所有人再次炸了鍋,他們都忘了對方隻讓他們當家人出來的話,紛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問道。
“我們真的有田種?是不是海邊那樣的田?”
“上工?在哪裏上工?怎麽說法啊?”
“這新房子不是白住吧?房租貴嗎?”
“這些饅頭窩頭,能天天吃到嗎?”
“安靜,安靜!”李先生皺起眉頭,拿著毛筆的胳膊向外劃去,嚷道。
“不要都擠在這裏,排隊,當家的排隊,其他人邊上站著。等登記好之後,發了饅頭,我會仔細跟大家們分說。”
看見李先生一發火,浦廂虞候趕忙從人群後擠了出來,阿才等屬下也現出身來,幫著維持秩序,場麵立刻安穩下來。
所有的當家人紛紛出列,到老者麵前登記,蘇三娘和那個年輕漢子按照冊上登記的家庭的人口,分發饅頭。
饅頭分發完畢之後,李先生揉了揉發酸的手腕,開始回答眾人的疑問。
“大家來到這裏,不要有顧慮,踏踏實實的過日子。這個島是屬於我周家的江山,歸杜嶽守護大人管轄。”
“你們剛在入港的時候,錢管事和你們說過。杜大人憐惘北地的百姓生活艱難,卻又不能通過官家的途徑幫助你們,所以隻好把你們偷偷地接過來。”
“有一點要跟大家說清楚。島上不養閑人。你們來到這裏,都有田種。種田自然是要交田租的。按照慣例,分成地租是按收成比例來交租,大人和佃戶各占五成。沒有采用定額的田租,算是你們的造化。”
聽了老者如此一說,眾人臉上露出恍然之色,臉上都出現笑容。
其中大部分人,如齊晨一家眼睛瞪著溜圓。
像他們匠作,在金人和蒙古人的統治下,都是被編入匠戶,而不能去種地。
可是,田地對中國農民來說,是安身立命之本。
即使做工可以拿到工錢,但是沒有田種,依然讓他們感到遺憾,甚至在那些種田的人麵前,自覺低人一等,抬不起頭。
蘇三娘捏了捏一個小女娃幹癟的臉蛋,說道:“你們看到了房間,沒有廚房。明天,我們就不送吃的了,待會你們選一個能管事的人,跟著我們去一個地方,那是吃飯的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