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8章 少貳資能的頭顱
“不會。”前田光搖搖頭。
以他對趙雲的直觀印象,他想不出,趙雲暗殺少弍資能的理由。
暗殺一個已經被自己打敗的敵人,除了會給自己的聲譽抹黑,沒有任何好處。
“我查看了屍體的脖頸。那種刀法不是周國人能使出的,那是我們東瀉人的刀術,像是一刀技刀法。”
“本國人?”宗尊親王搖搖頭,“藤原家的聲望在東瀛極高,誰敢去殺這個家族地位顯赫之人?
“的確,若是本國人幹的。那此人就是要與整個東瀛為敵了。誰會吃了豹子膽,幹出這種事情?”前田光附和道,心頭卻閃過一個少女的身影。
當趙雲看到津田美緒帶給自己的禮物時,原本喜悅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美緒啊,你想讓我今晚做噩夢嗎?”趙雲捂著胸口,神情誇張的埋怨道。那是一顆破葫蘆般的頭顱。
頭顱上的亂發被石灰糊在頭皮和臉皮上,像是一團大得出奇的塵埃毛球。“這是少弍資能的頭顱。”津田美緒獻寶一樣喜滋滋說道。
聽說布包裏的人頭是少弍資能,趙雲臉色緩了下來。不過,卻依然緊鎖眉頭。
“殺了就殺了,告訴我一聲,我不會不信你。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麽砍下他的頭?”
“……”津田美緒瞪著晶亮的眼珠,呆呆地看著趙雲,仿佛看到了令其震驚的東西一般,遲遲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歪著頭,從粉嫩的嘴唇中,擠出一句話。
“他是你的敵人,砍了他的頭,有問題嗎?”
“談不上有沒有問題。”趙雲聽出對方語氣中的不快,組織了一下語言,解釋道。
“每個人都是有價值的。即便他是我的敵人,也不一定非要一刀就殺了。除非殺了他會帶來比他的生命更大的價值,譬如說威懾別人。但是,他被我打敗了,已經起到了威懾性的效果。所以,沒有必要再殺他了。”
“可是……”津田美緒隻覺得一股氣流阻塞在喉嚨,不由得伸直了腰肢,深深地吸了口氣。
打探、追蹤、接近,最後將此人斬首,並全身而退,日蓮宗可是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和難以計數的人力。
結果,趙雲非但不領情,反倒認為自己不該殺了此人。
“可是,他會重新組織力量,反擊你的呀!”津田美緒盯著趙雲,說話間揮動著手臂,有些情緒化。
“沒有將軍會害怕戰爭,”趙雲見少女漲紅了臉,有些急眼,急忙安撫道。
“不過,對於你的用心,我很感激。呃,不是說你家裏出事了嗎?怎麽去殺太弍資能。”
這家夥根本就不在乎太弍資能!
津田美緒心頭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心中也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她覺得自己這些人這麽多天都在白忙活,而師傅讓自己傳的那些話,顯然也無法說出口。
對方根本不在乎你的見麵禮,你怎麽好意思開口,向對方提出自己的要求和主張?
津田美緒氣鼓鼓地用布袋將那顆髒兮兮的頭顱裝好,不再理會趙雲,起身轉身向門外走去。
見少女怒氣衝衝,直接走人,趙雲也沒攔著。
那死人頭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令他腸胃十分不舒服。
不過,在對方拎著布袋,衝出門外之際,他還是忍不住喊道。
“哎,把那東西扔遠一點啊……扔了之後,一定要記得洗手啊!”
門外傳來少女“哎呀”一聲,接著就聽見有人被東西絆倒的聲音。
十二月初一。山東東路。
莒州東城外的沭河上,星鬥稀疏,弦月朦朧,水霧彌漫。
進入子時,河麵上霧氣突然受到襲擾,從灰蒙蒙的霧氣中出現了四艘黑黝黝的大船。
那些船首尾相隨,無聲無息,如同四隻巨鼇趴在河麵上,甚是駭人。
它們的形製一模一樣,每艘都是長達三十米,弦高四米,主桅均在三丈之上,船首高翹,尾樓四重。
這種船,莒州本地的百姓若是見到,一定不認識,但是在南方沿海之人的眼中,卻是熟悉無比。
它們是時下南方海域常見的“福船”。
這種船主要航行於浙江、福建和廣東沿海,極少出現在內河,尤其是在蒙軍占領的北方。
四艘船都落著風帆,兩排船槳從船下兩側探出,輕柔地撥弄著河水,在沭河上靜靜移動。
在經過一處水流和緩處時,四艘船慢慢停了下來。
左側前方的岸邊出現了影影綽綽的兩支火把,火把的火焰越來越盛,緊接著開始上下左右揮動,章法有度,如同行船的旗語一般。
為首的福船的桅杆望鬥中,瞭望手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它們,立刻也亮起了兩支火把,上下揮舞,回應著岸上的信號。
隨後,雙方火把不約而同地熄滅,河麵上重新恢複平靜,仿佛剛才一切都不曾發生一般。
火把熄滅後,四艘福船上傳來了“下錨”的呼喝聲,隨後河麵上傳來嘩啦啦的金屬摩擦聲。
船工們搬動船尾的絞盤,將兩人合抱的沉重鐵錨,沉入河底。
福船雖是單龍骨的尖底船,可是船身龐大,吃水接近一丈,所以隻能呆在河中央,不能靠近河岸。
四艘船隻乍一停穩,兩側的船體都升起了兩組吊臂,吊臂被甲板上的兩根粗大繩索拉起,探出船舷。
每個吊臂下方都係著一艘小船,小船在滑輪無聲的滾動下,如被巨人的手臂提著,緩緩放到水麵。
隨後一個個黑影手持長短不一的武器,順著船舷垂下的梯網上了小船,坐滿後,向岸邊沉默劃去。
種喜兒是第一個踏上河岸的人。
雙腳落地後,他居然有些頭暈,感覺大地在晃動,雙腿踉蹌,就要摔倒在地時,一道人影從黑暗中閃出,一把將其扶住。
“大人,休息片刻就好了。”
來人的聲音跟著動作一起出現,顯然是不想讓種喜兒產生誤會。
“沒事。”種喜兒衝對方擺了擺手,然後扶著膝蓋,深深喘了幾口氣,胸口的憋悶感果然減輕了不少。
他轉頭打量著登陸的士兵,心想也虧得這些都是生長在海島上的東瀛人,習慣海浪裏的生活,若都是和自己一樣的北方人,此時別說下船打仗,恐怕連站都站不起來。
忽然,他一顆心一下提了起來,轉頭看向說話之人。
他覺得對方的聲音極為熟悉。
“你是……”
雖然夜色昏暗,但是借著稀薄的月光,種喜兒還是大致看清少年的麵孔。
對方十七八歲模樣,刀條兒臉,渾身精痩,看東西時,習慣挑著一條眉毛,眉毛一高一低,像是在思考一般。
“小的名叫楊田。”楊田第一次出來執行任務,山長大人如此重視自己的情報,消息發出才五天,就派船隊來了,這讓他十分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