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2章 無名島嶼
築前戰事已定,剩下的都是如何治理戰後事宜的問題。
這些牽涉到諸多細節,趙雲獨木難支,便命豐前的錢超、許儒、李世昌、莊大誌、趙明成、張倬、柳升、李慶以及博多的段文臣等人前來太宰府。
豐前的民政事務暫時交給惟康純子打理。宇文戰依舊負責軍務。
東瀛島嶼眾多,方圓數公裏的無名島嶼,星羅棋布,散落在四大主島周圍。靠近四國島的西麵的眾多島嶼中,有一個無名的海島。
海島上,一些茅屋依山而建,隱藏在高峭的山崖和鬆木之間。
那些茅屋牆壁泥灰斑駁,屋頂上,新草疊壓著發黑的陳草。
這些更新替換的痕跡,顯示著這些茅屋一直住著人。
在一棟茅屋前,站立著一名少女。
她身穿一件淡雅的淺紫色和服,長而直的頭發緞子般披在肩頭。
細長的秀眉下明澈的雙瞳,宛若兩泓清澈的泉水,雕塑般的挺秀鼻梁下,是潤澤的雙唇。
少女唇形的弧度極美,唇角卻抿著直線,流露出幾分不食煙火的清冷。
她穿著高高的木屐,靜靜地立在那棟茅屋門前,身邊站著一個滿臉溝壑的老婦人。
老婦人衣著樸素,手中提著一個木質的鳥籠,裏麵是一隻咕咕低鳴的白色鴿子。她從鴿子的腿部解下一根細小的竹筒,交給表情冷漠而平靜的少女。
少女拔去竹筒上的木塞,抽出裏麵的一小片布帛。
看完上麵的文字後,少女目光閃動,唇角卻抿得更緊。
她將空空的竹筒交還給老婦人,轉身回到茅屋,再次出現在門外時,已經完全換了個模樣,不再是柔媚的和服少女。
她用黑色緞帶束起了腦後的長發,紫色和服已經換成了灰色直垂武士裝,腰間多了太刀和肋差,腳上的木屐也換成了輕快的布履。
她關上茅屋的木門,沿著一條灰白色的小徑,穿過數間低矮的茅草屋,向前方山穀走去。
山穀裏,是一片片被陡峭地形割裂的小型稻田。
它們沿著山坡,一段段階梯狀分布。
田地裏有農人在勞作。
那些農人的脖子上都鬆鬆垮垮圍著汗巾,露在陽光下的皮膚曬成了古銅色。
看到一身武士裝的少女,他們都放下働頭,和善地打著招呼。少女也笑眯眯地揮手回應。
田裏勞作的這些農人,都是來自不同的藩國。
他們都是被少女和她的同門救下的、走投無路的作人和名子。
穿過低窪的山穀,青翠的葉子在穀口刮來的海風中搖擺晃動,好似在朝著少女招手。
出了山穀,又走了一段路程,眼前出現了清澈透明的大海,遙望前方,能夠看到停在海邊的船隻。
那些船一動不動,周圍都是一片碧藍,空靈而靜謐,像是懸在藍天上一樣。
少女屏氣凝神,看著美麗的海洋,感受了海風帶走皮膚上的酷熱,想象著那雙同樣透亮的眼睛,首次有了回到一個人身邊的期盼。
許久,她收回看向海港的目光,向另一座山穀走去,不多時來到一個茅屋前。
這間茅屋和沿途經過的那些屋子沒有區別,隻是在屋門附近沒有稻田,也沒有農人,屋外多了幾匹馬。
那些馬沒有被拴在馬粧上,在驕陽下安詳地吃著草。
一些頭戴鬥笠、扶刀站立的男子,或隱或現地散布在茅屋周圍。
“師姐。”茅屋前的兩名青年男子見到少女微微躬身行禮,少女也躬身回禮。禮畢,其中一人接過少女從懷中抽出的太刀和肋差。
另一人則轉身帶著少女向茅屋走去,走到屋門前,推開木門,鞠躬讓行。
少女邁步走進茅屋,一股濃濃的苦澀湯藥氣味撲麵而來。
茅屋十分清涼,卻也因為光線被遮蔽和湯藥的原因,顯得幽暗沉重。
“是美緒嗎?”一個嘶啞的男子聲音從屋內傳來,隨後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是我,師傅。”少女對屋內的環境十分清楚,即便閉著眼睛,也知道自己跨出多少步,就應該停下來。
她在昏暗中,前行了幾步停下,伏在身前的草席上跪拜,以額觸地。
“我收到回信了。”少女說道。
“此次,真是佛祖顯靈。”
昏暗中,嘶啞的聲音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盡力壓抑咳嗽的衝動,半晌才低緩說道。
“他為東瀛的百姓帶來了活命的希望……咳咳……隻是他這麽一來,要殺他的人一定不少……佛袓普度世人,需有金剛護法。你要保護好他。”
“是!師傅。”
少女聲音清脆,有衣服蔽簌的聲音,顯然是極為利落地躬身應答。
“讓幽然和夕霧過去,隻能算是為日蓮宗和他相見的的一個鋪墊。你……咳咳……咳……去殺了太弍資能,把他的人頭帶給他。”
“算是我給他的見麵禮。然後……咳咳咳……然後,提出我們的主張。希望……他能夠接受。”
“其實,他做的比我們期望的好很多了。”少女低頭,恭敬說道。
“是啊。”屋裏傳來深深的喘氣聲:“你比你的前麵的幾個師姐運氣好……”
屋內安靜了下來,似乎出現了屋內那人和少女都不願意提及的往事。
很快,那個聲音打破了沉重的氣氛。
“聽你回來說的意思,他隻打算在九州島施行他的仁政,可是我們希望在整個東瀛的百姓感受到他的仁德。”
少女沉默了很長時間,聲音有些遲疑:“和他相處一年的時間,雖然我能確定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但是我們作為一個客方的力量,恐怕難以持久地待在他身邊。”
“我明白你的擔憂,”那個聲音輕笑了一聲,似乎是自嘲:“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這是那些貴族提防我們的心結。”
“可是,咳咳咳……我宗所圖的從來不是權力……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談談我們日蓮宗的教義。如果他能答應我們的要求。他……咳咳……也是眾生。”
少女聞言,身軀一顫。
欲為諸佛龍象,先做牛馬眾生。
把他視為眾人,豈不是說日蓮宗願意做他的牛馬,甘願任其驅使嗎?
師傅這句話的分量,實在是太重了。
“師傅……”
少女雖然對他頗有好感,甚至對他的個人感情完全不能用好感來界定,可是聽到宗主這般說話,也是大吃一驚,本能地要出言反對。
“不要說了。”那個聲音打斷了少女的話語,隨即屋內響起劇烈的咳嗽聲。
咳嗽變得越來越響,如同肺脈被撕裂了一般,沙啞難聽,許久才平息下來。
“你家中的事情,我……已經讓人去過了。沒有證據,沒有人能把你們兄妹……如何。”
“師傅!”聽著這句話,少女胸口升起一陣煩悶和隱痛。